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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止一次错把满地的月光
当成是海洋
可是有谁能让自己的脚印
留在海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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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走廊的尽头,死一般的寂静,空气沉重而缓慢地流动,墙上的绿色指示灯莹莹地发着光,牵引人们焦灼地等待。萧云杰抱着燕破岳的头盔坐在椅子上躬身又起,躬身又起,始终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姿势,紧挨着门的秦峰走过来走过去,走过来走过去,也似找不到一个地方能将自己稳定安放,穆青和许阳倒是一动不动,可脸上的木然叫人看了心慌,郭笑笑独自靠墙坐在另一边走廊的地上,怀里抱着岳空的枪,神情凝重,目光凄然。时间被加注了许多无力承受的担忧与哀痛,走得极慢。
一名猎豹队员跑过来向秦峰汇报寻找燕破岳的情况,尽管他们已搜找多时,却始终无果。萧云杰拿着燕破岳的头盔泪花闪闪,这是他与燕破岳当兵以来,两人第一次分开。
郭笑笑看着沉默的秦峰,站了起来。“大队长,我有情况要汇报。”她说。
她和秦峰走到走廊的角落,向他说起那天看到的卧底的情况。
“和我们交火的卧底我见过,他和我们一样参加过猎豹六十选五的选拔赛,和燕破岳原先是一个部队的,选拔赛的最后,被你淘汰了。”
“竟然是他?”
“这次的行动是根据他的情报组织的,可情报根本就是个陷阱,在刚刚的交战中,他还一直向我们开枪。大队长,他还是我们的人吗?”郭笑笑越说越激动,努力压低声音克制自己的情绪,“如果燕破岳落在他们手里,还会有希望吗?”
秦峰再次沉默。他亦是身经百战,懂得人心善变,所以对于自己无法确定的事,对于下属他也不知如何启口。看着大队长黯淡的表情,郭笑笑身软无力地靠上了后背的墙,侧身转向无人的一边,任眼泪顺着眼角滑下来,抱紧手里的枪,脑袋放空,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敢想。她无法承受燕破岳遭受任何不测,只能强制禁锢自己的思维,这样的话,至少在她心中燕破岳还活着。
不知又等了多久,手术室的门终于打开了,曹奔被推出来又匆匆往病房推去。
“医生医生,情况怎么样?”秦峰赶紧抓住医生询问。
“没有生命危险了,不过耳膜受损严重,可能听力无法恢复了。”医生快速说完,又急忙跟着走去病房。
秦峰回头看望着自己等待消息的队员,尽管内心酸涩,也只得强撑精神,说一句“听力受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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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破岳被带到了毒贩窝点——水寨,关在笼子里,浸在水下。毒贩首领刑天亲自去看了他。
“交了这么多年的手,第一次这么清楚地看见中国军/人,原来长这个模样,叫什么呀?哪里人?”燕破岳脸色苍白,钳口不言。刑天看见他的胸牌,笑了起来,“猎豹突击队?精英中的精英啊,像你们这样的精英出动抓我们这几只小虾米,不是太浪费了吗?”
燕破岳强撑着微抬起头,倔强地说:“我挺够本的。”
“你还是不明白自己的价值,你的命很值钱,比外面那些炮灰加起来都值钱。我们每次的行动路线你们都会预先知道,我这儿有你的卧底对吧?”
燕破岳惊恐地看着刑天,自身后果如何他毫不畏惧,可他害怕队友因他而死。吕小天的受伤已经给了他一次惨痛教训,他害怕再有一次。
刑天的眼神变得阴鸷,故意压低声音说:“要不要我帮你想想?”说完,慢慢转身看向背后的两人——阿莱和肖飞。
燕破岳毕竟是新兵,从未遇到这种情况,不懂如何掩饰自己的情绪,当刑天看向肖飞时,他下意识地看了肖飞一眼。正是这一眼,让老谋深算的刑天判定了心中的卧底,拿枪直指肖飞脑门。
“燕破岳,你个瘪犊子!你死到临头了还拉老子垫背!啊!”幸亏肖飞反应及时,出声化解了近在咫尺的危机。
“你叫燕破岳?”刑天听肖飞喊燕破岳的名字,霎时笑开了,“我们见过,好好想想,雨夜——一部电台——列兵燕破岳,呼叫虎三五!哈哈哈哈哈——”刑天笑得近乎癫狂。燕破岳看着他,想起还在247团时,一次和范劲班长出公差,晚上在哨所遭遇袭击,拿着电台本想呼叫救援,却不小心接通了敌人的线路,差点骗了他。燕破岳终于有些力气直起身来仔细看面前的人,原来就是他!
“要不是因为你,我不会这么轻易地干掉我的对手,更没有机会站在这儿和你说话,这次我更要谢谢你帮我找到卧底,我们真的很有缘哪——”刑天露出瘆人的笑,让燕破岳既悔不当初,又自责现在。
肖飞眼看事态愈发严峻,急中生智,主动坦诚过往:“我承认——我认识他,如果你想杀我,我认倒霉,但你别把卧底的屎盆子扣在我头上!”
刑天看着怒气冲冲的肖飞,表现得像是突然来了兴趣,诡谲地笑,“你该不会告诉我你们是同学吧?”
“在我们那儿——叫战友。”肖飞满脸不屑地说,“是不是燕破岳?我承认我之前是中国武/警,和他在一个部队服过役,我之前的梦想跟他一样,也是成为一名猎豹——可自从他的出现,处处跟我作对,平时训练有事没事找我茬——”肖飞走向燕破岳,双手撑在笼子上,像看笼中困兽一样看着燕破岳,把话喊出来,“燕破岳!你还记不记得,咱们有一次执行任务去救人,明明是大家一起救的人,就凭你这张破嘴能说会道讨领导的喜欢,把本应该属于我的三等功奖章给了他!”最后一句肖飞是对刑天说的,而后又转过头骂燕破岳,“哪儿都有你啊——我当了十几年的大头兵,好不容易熬到我女朋友来看我,你却跑去跟人家说什么——我没当过军官,我没立过功,等退伍了我什么都不是,是不是你说的!我朋友再也没有理过我——猎豹选拔赛是我赢了,是领导偏袒你,把我提出了局!所以从那儿以后我就暗自发誓,这辈子我只认钱,我只为钱卖命!”
肖飞说到最后也近乎疯狂。刑天看着火冒三丈的肖飞,哂笑一声,说:“所以你才会跑到这边来啊?”
“天哥,我当了十几年的兵,除了打仗我什么都不会,如果我想靠打仗发财,我还能去哪儿?”
刑天笑得更猖狂了,“既然他把你害得这么惨,崩了他,出口恶气。”他把手里的手枪递给肖飞。
肖飞一把拿过枪,“一枪打死便宜他了。”转身拿枪对着燕破岳,咬牙切齿地说,“燕破岳,我这一枪我先打碎你的下巴,一个小时后我再割掉你的耳朵,再过一小时!我就挖掉你的眼睛,到时候你会求我杀了你。”
“来呀!”燕破岳主动把额头顶了上去,面色如纸白,眼神却坚毅决然,“我是中国武/警!动手,你这个逃兵,来!动手!”
肖飞下颚止不住颤抖,他原本也只是言语狠厉想缓解危机,但没想到燕破岳竟这么刚硬,他实在不知该如何进行下一步。刑天悠然地站在后面看热闹,见肖飞迟迟不动手,催促道:“不要光说呀。”
“来——来——来呀!”燕破岳主动用头够枪,内心已经果断决定用自己的命换战友的命。
正当肖飞把控不住准备朝燕破岳肩膀开枪时,刑天的一位部下说话了。“等等!不能杀!刑将军,就像你说的,一个中国军/人的命可比我们招来的这些散兵游击队都值钱,有了他——我们才有和中国/政/府谈判的筹码,可要是他死了,政府说不定会联合中国军队一起来清剿我们!”
刑天哼哧一笑,“道理我都懂,但你要和虎哥商量,看看他咽得下咽不下这口恶气。”
那人低头望向趴在笼子上的肖飞,说:“既然你是出来挣钱的,就不要和钱过不去。”
肖飞踢了笼子一脚,算是放弃了。
燕破岳又被关进了水牢,双手反绑在柱子上,半身浸入水中,他一天一夜滴水未进,早已筋疲力竭了,再无心思猜测刑天接下来会对自己做什么,反正不过一死。当兵的总有死亡,他早就看开。他缓慢地控制呼吸,保存体力。
傍晚时分,刑天拿着一瓶牛奶来看他。他紧闭干燥发白的双唇,绝对抵制敌人的食物迫害。不过刑天却对他说,冰/毒很贵,他才舍不得往里面掺,再说废掉燕破岳,只要一针就够了,哪用得着一罐。于是燕破岳也不管不顾地喝了起来,没到最后关头,他才不会轻易放弃!喝了几口,刑天快速把瓶子拉开,就那么多,既能保证燕破岳的命,又不让他有力气逃出去。
“无所谓,我的命……就是用来抓你们这些毒贩的。”燕破岳声音孱弱地说。
“和你通话的时候,我觉得你是一个傻头傻脑的土包子,没想到长得这么精神,如果再过几年的话,说不定你能和我一较高下。”刑天轻哼一声,表示对燕破岳的不屑。
燕破岳斜眼睨他,毫不示弱,“我现在……就可以揍扁你……”
刑天也不生气,继续问他:“你们家是做什么的?这总可以说吧。”
燕破岳抬起头,面色刚毅地回复:“军人。”
刑天不住地点头,“果然啊,龙生龙凤生凤,我爸妈就是毒贩子,所以到今天——我依然是这副田地。我很羡慕你,但羡慕你没有用,我没有这样的命,所以我只能努力地把我这条烂命活好,而你——也珍惜好你这条好命。”
“我只知道我是中国军/人,你是毒贩。”燕破岳看向刑天,威武不屈地说。
“那就配合我——活着,需要的时候,对着摄像头帮我们说几句话,告诉外面,我们很不容易,混到今天也是迫不得已,引起国际上的注意,你的命就会更值钱。”刑天指着燕破岳略带嘲讽地说,“我知道——你们特种部队都经历过虐俘训练,但真正的虐俘不是你想象得到的——”刑天笑得阴险,留下一句让人产生想象的话,转身欲走,被燕破岳叫住。
“明天不用送奶了。”燕破岳铁骨铮铮,不管任何时候都绝不低头。
刑天把本想拿走的奶瓶扔进水中,溅出水花砸在燕破岳脸上,起身离开。
水牢的门再次被盖上,只能从门缝里透出一点光照在燕破岳脸上,他仰头靠在柱子上,等待自己接下来的命运。然而,就在他昏昏沉沉即将陷入脱力晕厥时,有人推了一下他的肩膀,他猛然抬头,看见肖飞近在眼前。
“虽然我很讨厌你,但我更羡慕你,很庆幸的是,我现在仍然是一名中国军/人。”肖飞通过潜游来救燕破岳,用刀割开了绑着他的绳子,“出去的栅栏我已经打开了,就看你自己了。”伸出拳头本想把刀给燕破岳,却没想到燕破岳握起颤颤巍巍的拳头说,“首战用我”。“用我必胜。”肖飞与燕破岳碰了个拳,带着他往外游。
燕破岳撑着残败不堪的身体凭借强大的意志力一直往前跑,东躲西藏,跑了一天一夜,终于在第二天傍晚天刚擦黑时跑到营地附近,远远看见营区大门,硬抗的最后一口再也难以为继,双腿一软,晕厥在地。站岗的哨兵瞧见远处有人晕倒,赶紧上前查看情况,这才把他带了回去。秦峰得到消息后,马上带着第九小队已回营地的人赶到医务室,看着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的人,脸色惨白,浑身湿漉漉,每个人都不禁心里一疼,听到医生说晕倒是因为过于劳累和长时间没有进食,人无大碍,几人这才放下心来。秦峰待了一会儿,让队员好好照顾燕破岳,就回去向上级汇报情况了。萧云杰、穆青、许阳一直到快熄灯才走,按照规定郭笑笑本来也该走的,但她不愿。从紫阴山回来后,郭笑笑一直非常沉默,仿佛又变回以前的孤狼,她不愿走,便没人敢催她。待人都走后,郭笑笑才慢慢由墙边移到床边,盯着燕破岳的脸庞一点一点描摹他的五官,似乎只有这样才能看清躺在床上的人是真正的燕破岳。望着那张因打了葡萄糖才稍微恢复血色的脸,郭笑笑拿起刚才萧云杰用来给燕破岳蘸水湿润嘴唇的杯子,抽出一根新的棉签,重新为燕破岳敷唇。这几天她一直人为强制地放空自己的大脑,既不想岳空的死亡,也不想燕破岳的失踪,她把自己从那场战役抽离,只是拼命的训练,让自己变得更强。只要她稍微有所松懈,让思绪哪怕从一条狭小的罅隙逃逸,仅仅那一点悲痛她就难以承受,不得不又快速抑制自己,强迫自己变成一具无情无爱的行尸走肉。因此,这几天她不曾流过一滴眼泪,她只是变得异常安静,独来独往,不与任何人交谈,就算冷静来找她,她也只是三两句的敷衍。原本这几天是秦峰给他们放的假期,可她每天都用来训练,从早到晚一刻不歇。所有人都担心她会出问题,可秦峰却说,这是她消化悲痛的方式,不仅自己对此放任不管,也不准别人劝阻。直到她今天听到燕破岳回来了,才放下手中的练习匆匆跑到医务室。亲眼看见了躺在病床上的人,她那颗枯萎了的心才有所知觉。
郭笑笑放下水杯和棉签,视线缓缓下移,定在燕破岳放在身前的没有扎针的手上。那只手因被勒得太久而起了一道深深的印痕,五指上有一些茧和小伤口。郭笑笑慢慢伸手触碰那道勒痕,然后缓缓下移滑过宽厚的手背,抚摸上凸起的关节,再顺着食指一点点移动,最后用自己的食指指尖抵着燕破岳的食指指尖,那一刹那,盈满眶的泪水同时掉落,她终于又有了情绪。郭笑笑抬起燕破岳的手贴在自己脸上,任凭泪水滑落,只深深地凝望着燕破岳的脸,把他刚毅如剑的眉毛、紧闭的双眼、挺翘的鼻子、单薄的嘴唇,以及坚硬的下巴,仔仔细细地印刻在脑中,甚至是他脸上的小痣也观察得清清楚楚。她在内心感谢上天,让他又回到她身边。
最后郭笑笑是趴在燕破岳床边睡一夜的,黎明时分趁着人还没醒离开。白天萧云杰、许阳和穆青又来陪燕破岳,失去岳空,曹奔和白龙还在医院躺着,大家情绪皆是不佳,待在燕破岳病房,很多时候也都是各自沉默。沉默,是九小队这段时间共同的默契。快中午的时候,燕破岳终于转醒,一醒就看见守在他床边的萧云杰,然后是听到响动扑过来的穆青和许阳。萧云杰把燕破岳扶起来,告诉了他事情的大概经过,燕破岳也把毒贩那边的情况大致说了下,许阳赶紧去向秦峰汇报。下午晚饭过后,萧、许、穆三人为了让燕破岳好好休息,早早地便回去了。郭笑笑一直没来,直到熄灯后。她推开门,以为燕破岳应该睡着了,但没想到他靠在床上睁着大眼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
“怎么还不睡?”她问,轻轻关上门,走到床边。
“等你。”燕破岳深情地望着郭笑笑,像是害怕她突然消失一样。
那出自燕破岳口中的两个字,犹如一把利箭顷刻间穿透郭笑笑的盔甲,她忽觉浑身乏力,坐在燕破岳的病床上,扑进他怀中,泪如泉涌,泣不成声。在他面前,终于可以不用再强装坚强。
“岳空……他把他的枪给了我,可我却没能救他出来……燕破岳,我没把他救出来!我眼睁睁看着炸弹落在他身上,我却没把他救出来——”郭笑笑边哭边说,把一直刻意压制的情绪宣泄而出。
燕破岳紧紧抱着郭笑笑,也在无声流泪。两人互相拥抱,共同承受失去战友的痛苦。郭笑笑不知哭了多久,等到情绪稍微稳定,慢慢从燕破岳怀里抬起身,用泪水汪汪的眼睛注视着他,郑重地说:“燕破岳,谢谢你回来。”说完,泪水又流了下来。
燕破岳双手捧住郭笑笑的脸,用拇指为她擦眼泪,摩挲着她的双颊,目光交接,温柔地说:“我再也不会离开你——我保证。”
郭笑笑本已抑制住的泪水流得更多了,像泉水一样源源不断。燕破岳又把郭笑笑揽进怀中,抚摸着她的后脑悉心安慰。郭笑笑第一次伸手紧紧环上燕破岳的后背,只有这样才能填充她内心的空洞。
后来,郭笑笑是在燕破岳怀里睡着的,睡着时脸上还挂着泪痕。燕破岳起身把她放在自己的床上,自己则坐在了床边。看着郭笑笑哭累的睡颜,他把她细短的刘海往上梳了梳,又用指腹抹去眼角的泪珠,最后弯下身在那因哭泣而略显苍白的双唇上轻轻吻了一下,握着她的手,趴在床边入睡。
第二天是岳空的葬礼,曹奔和白龙还在医院不能参加,但岳空的父母来了,秦峰把岳空的遗物交给了他父母,那些之前一直没有寄出的遗书,他都一封一封收在盒子里,用来纪念他躲过多少次危机,这次一并交给了他父母。最后的那一封,他依然在向父母道歉,说每次答应要回去,每次都无疾而终。岳空的母亲早已哭得声嘶力竭,他的父亲尽管带着军人的坚毅,却也难掩悲痛。这时,语言最是苍白无力。秦峰只是拍了拍他们的肩,一个字也说不出来。郭笑笑在二老面前深深地低着头,不断责备自己没有把人救出来,将所有过错全部揽在自己身上,痛哭流涕。燕破岳紧紧扶着她,才没有让她因脱力而摔下去。现在,郭笑笑身上背着两个人的希望了,冷冰和岳空。她的生命不仅属于她自己,也属于他们!
葬礼过了一周后,除了医院的曹奔和白龙,九小队进入正常训练。郭笑笑自那晚哭过后,情绪得到缓和,但仍是不爱说话,很多时候也都是自己一人,燕破岳想陪着,被她冷漠地赶走。他想,或许她需要一段时间消化,也就没有逼她。一天,秦峰和冷静把郭笑笑叫到办公室,想给她重新配一个观察员,毫不意外她拒绝了。他们想找个人在战场上照顾她,可那些想照顾她的人都走了。她不想再有人为她牺牲,她只适合一个人战斗。
后来冷静又单独找了郭笑笑一次,希望晓之以情动之以理。郭笑笑也趁这个时机把织好的围巾给冷静带了过去。
“这条围巾是我替冷冰织的,以前我总看她高兴地给你寄吃的,寄衣服,她不懂织围巾,还吵着叫我教她,说是等您生日的时候送给您,我这也算是……替她完成个心愿吧。”她把围巾双手递给冷静。冷静有些惊讶,又满腹感伤地接过围巾,定睛看着,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她离开后,我就成了孤狼。来到猎豹以后,我想也许可以改变一下,可岳空又……”郭笑笑双手撑在栏杆上,本想平静地讲述自己的心路历程,可说到岳空又忍不住哽咽,暗沉一口气,才又开口,“我是真的怕了,这也许就是我的宿命。冷队,我是真的不能再有搭档了,冷冰、岳空,都是因为保护我,永远地离开了,如果我今后再有搭档,我一定会分神,我会时刻担心怕保护不好他,没办法再战斗……”
“他们是在战斗中牺牲的,不怪你。”冷静说。
“我更希望牺牲的人是我不是他们!”郭笑笑的情绪彻底崩溃了,大声吼着说,“我们一起并肩作战,我以为我不再是孤狼,可到最后——我跟他们连一句完整的道别都没有!你现在怪不怪我,有什么区别吗?”说完,她捡起地上的包准备离开,又被冷静叫停了。
“这条围巾是你替她织的——我替她给你戴上,如果能重来一次的话,她还会选择保护你。”冷静走到郭笑笑身前,把围巾给她戴上,然后紧紧拥住她,用自己的经验告诉她,“我们之间能够交换的,是生命和无所畏惧的勇气。”郭笑笑有所动容地扔下包,回抱冷静。
另一边,终于出院的曹奔和白龙一同来到岳空的墓前,向他献上一束菊花和一个军礼,表达军人最高的尊重。白龙看着曹奔,眼泪直往下落,大声说:“当时那种情况,除了拿自己当枪架子,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你想找个理由解脱,恭喜你,你做到了!”
曹奔盯着岳空的墓碑,愣了一下,回过神来看白龙哭得伤心,才问:“怎么了?”
白龙从口袋里拿出为他买好的助听器,帮他戴上一只,软下语气说:“对不起,因为自己的原因,我没能参加眼镜蛇行动,没能保护好向排,还迁怒到你的身上,对不起。”
白龙哭得悲痛欲绝,曹奔也忍不住流泪,这下他能听到他的话了,扶上他的肩膀,安慰道:“不关你的事,向飞是咱俩的大哥,同时也是一名中国军/人,他作为一个队长,在战场上应该做的,我也是。”他失落地望着岳空的墓碑,在内心不断谴责自己。
白龙捏了捏他的肩,“你永远——是九小队队长。”曹奔再也控制不住内心的伤痛,一直针锋相对的两人终于冰释前嫌拥抱,像男孩一样哭泣。为过去,为现在,可能也为未来。
“老白,我再也不能上战场了!”
“我会去的。”
“你替我把所有人都带回来!”
“放心吧,你永远——都是我最好的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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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飞的卧底身份终于被揭穿,作为缉/毒警察的情报员,他已经与总部断联十二个小时。为了确保情报员的安全,防止刑天逃离,公安部门和猎豹联合M国的捕蝎行动提前开展。秦峰立即下令吕屠集合第九小队,这是他们的任务,由他们来收尾。
燕破岳快速收拾好,跑到楼下郭笑笑的寝室,正好碰上郭笑笑准备戴头盔,他把头盔拿过来,替郭笑笑戴上。
“我保证,永远不会离开你,也请你答应我,好好保护自己。”燕破岳为郭笑笑系好纽扣,望着她的眼睛认真地恳求。
郭笑笑与燕破岳四目相对,心中有所波动,但即将再次踏上战场,容不得她细想,点点头,答应燕破岳的话。
“走吧。”
燕破岳与郭笑笑一同走出寝室与队友汇合,新的大战迫在眉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