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枪与玫瑰 十三

破晓:枪与玫瑰

字数:7.9k

成长的代价__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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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从山林回来的燕破岳简单洗漱后,就去填肚子了。吕小天和郭魁为他做了一桌子菜,寻找他一天的郭笑笑也坐在他身边陪他吃。吕小天看着这个把他燕哥从林子里带回来的女兵,又想起她与狙击班对峙的英勇事迹,心中不禁升起可比天高的敬佩,于是用他的伶牙俐齿妙语连珠把燕破岳在247团的事都告诉了郭笑笑,说他和萧云杰偷门板压被子,说他们被罚站在食堂门口大声喊艾参谋,还有他们晚上上山拉练却误打误撞攻了正在演习的蓝军大本营。郭魁也兴致冲冲地在一旁补充,讲燕破岳进入炊事班后的故事,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把燕破岳之前的事抖落个精光,一件不落。郭笑笑最开始只是安静地听着,慢慢地偶尔也跟着他们一起笑,再后来甚至还会简单询问两句细节。燕破岳也不阻止,任由他们说他们笑,有时还会跟着他们一起笑,饭桌上笑声四溢,其乐融融。

这时,帐篷的门帘打开了,艾千雪从外面走进来。四人一见是参谋,立即收敛笑声,站起来敬礼。“艾参谋,您来有什么指示吗?”郭魁恭敬地问。

艾千雪略显尴尬地看着四人,她在外面只听到吕小天和郭魁的笑声,以为只有他们两个在为燕破岳庆祝,没想到郭笑笑也在。她似乎打破了他们欢乐的画面,尽量平易近人地说:“没什么大事,我听说燕破岳回来了,过来看看。”

“谢谢艾参谋关心。”燕破岳又向艾千雪敬了一个军礼。

艾千雪看着对自己礼数有加的燕破岳,又打量了站在他身旁的郭笑笑,摆出长官的威严,说:“我有事和你说,待会儿去你宿舍找你。”说完,不等燕破岳回应就转身走出帐篷。

“这是——怎么个事儿啊?艾参谋找你,不去她办公室,去你宿舍?”郭魁回身看燕破岳,难以理解地皱起了大眉头。

“我也不知道。”燕破岳边说边把视线移向郭笑笑,仿佛在向她解释什么。郭笑笑回应他的目光,却一言不语。以前她或许不懂,但现在她全明白。她已经探索进了以前从未接触过的领域,唤醒了身体里一直潜伏的触角。而作为王牌狙击手,她强大的直觉与观察力更是让她的这些触角比常人更加灵敏,甚至只看一眼就能感知。所以,她知道艾千雪喜欢燕破岳。

“算了,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就抽刀断水让它去吧,咱继续吃继续聊,人生得意须尽欢嘛,来!再碰一杯!”吕小天给每个人的杯子里再次倒满可乐,四人又举杯碰在一起,欢声笑语很快便有传出帐篷。

又吃了半小时,后来吕小天和郭魁要收拾厨房,燕破岳和郭笑笑便慢慢往宿舍走。一路上两人都沉默不语,惬意地享受着舒服的宁静。走到男女寝分岔路口时,燕破岳还想跟郭笑笑再走,被郭笑笑叫停了脚步。“还不回去,艾参谋等你呢。”

“我先送你回寝室,再回去。”

“不用,快走吧,别让人家等太久。”

“那我走了。”

“嗯。”郭笑笑点了下头,燕破岳便转身大步朝自己的寝室走去。郭笑笑站在原地,一直到燕破岳的身影看不见了才离开。不能否认,她有些失落。

燕破岳走到寝室不远处就看到了等在路灯下的身影,于是提高了速度,小跑过去。“艾参谋。”他在艾千雪面前停下,向她敬礼。

艾千雪娇笑地看着朝自己跑来的大男孩,虽然她比他大七岁,可她就是情难自禁地喜欢上了他。她曾告诉过他顶峰相见,既是激励他,也是激励自己,像个小女生一样,把自己的小心思藏在里面,希望与他共同拥有一个美好的未来。可现在见他对自己如此客气,心中不免有气,佯作戏谑地说:“刺头兵燕破岳——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懂规矩了?”

燕破岳有些窘迫地摸摸后脖子,然后问:“艾参谋,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艾千雪看着燕破岳大男孩般略显羞惭的样子,不禁觉得好笑,起了心思决定再调戏他一下:“难道没事就不能找你了?你以前可没少和我聊啊。”

“不是,当然可以了。”燕破岳没遇到过女生这样对他,更加局促不安了。

艾千雪惬意地背起手,含笑看着不知所措的大男孩,只觉他十分可爱,调皮地说:“不请我进去坐坐?”

“哦——请——”燕破岳这才找到自己下一步动作,快步走上去开门。这原是特战对抗中队为前来演习的猎豹准备的寝室,现在猎豹人都回去了,只剩燕破岳一人住了个空荡荡的房间。

艾千雪走进来环视了一圈十人的上下铺,而后靠在门边的书桌上,目光埋怨地望着燕破岳,“我去找你,你为什么不出来?”

“嗯?”燕破岳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时不知艾千雪在说什么。

“你躲在山上的时候,我去找你,拿着喇叭满山地喊,嗓子都喊哑了,你却一声不吭,为什么?”艾千雪站直身体,殷切地凝视着燕破岳的双眸。

此时燕破岳更无措了,他不懂艾参谋今天怎么了,总是说些奇怪的话。“我以为还在演习,而您是蓝军,所以就没出来。”他如实相告。

“那你们秦队长去找你,你为什么也没出来?”艾千雪往前一步,目不转睛地盯着燕破岳。

“我以为那是他和你们串通了。”燕破岳真不明白艾千雪究竟要做什么,耐心逐渐被消耗。

这时艾千雪忽然哂然一笑,“那你和郭笑笑的战友情一定很好,所以她才能把你带出来。”

燕破岳听出艾千雪话语中的讥讽之意,面色不悦,冷声道:“你究竟想说什么?”

艾千雪冷哼一声,故作俏皮道:“干吗?不说您了?”

燕破岳转过身去,不欲再与艾千雪争扯。“艾参谋,请回吧,我要睡觉了。”

艾千雪见燕破岳似乎生气了,改变自己的态度,绕到他面前娇声道:“果然是二十出头的小毛头,说几句玩笑话,还认真了?”

燕破岳不再吃艾千雪这一套,正色道:“真的,我累了,您请回吧。”接着走到门边,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艾千雪也不恼,反而抱起双臂看着他,继续问自己的问题:“燕破岳,你谈过恋爱吗?”

燕破岳把头转向门外,毫无心思再猜艾千雪到底想干吗。

“你不说,我今晚就不走。”艾千雪走过去把门关上,然后顺势靠在门上,把门堵住,一脸俏皮地看着燕破岳。

燕破岳看着今晚与平日形象截然不同的艾参谋,脑子里一团乱麻,她到底怎么了?为了早点从这种奇怪的局面脱离,他只能无奈回答:“没有。”

“那你有喜欢的人吗?”艾千雪见小计谋得逞,赶紧追问。

燕破岳往后退了一步,靠在桌子上。“我现在只想好好训练,没心思想别的。”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艾千雪站直身体,正对燕破岳,露出心底最深的真诚和期待。

燕破岳抬头望着面前的人,看着她娇羞的模样,这才意识到原来艾参谋也是个女生。他感知到她热烈的目光,之前的不满瞬间消散,转而变为心中的悸动与不知所措。“我不知道。”他听见自己这样回她。

艾千雪走近他一步,与他只隔一只小臂的距离,直视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我觉得你适合温柔成熟的女生,能理解、包容、支持你的工作,在你完成任务回家时,为你做一桌可口的饭菜,在你疲累时,给你一个温暖的拥抱,在你失意时,安慰你,在你成功时,为你高兴。”

燕破岳讷讷地看着近在眼前的人,听着她温柔缠绵的话语,心跳不由加快,面颊发热。他不知该说些什么,仿佛骤然间失声失聪了,只能用眼睛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他看见艾千雪轻柔地扬起嘴角,对他柔美一笑,然后开门走出去,他看见自己的手关了门,锁上,继而躺在床上。他只记得自己盯着墙面看了很久,不知在什么时候进入梦境。他梦到晚上的场景,自己靠坐在桌沿边,艾参谋深情地盯着自己,一点点靠近,再靠近,像是要亲吻自己;而他仿佛很害怕她真的亲到自己,不断往后倒,可不管他退多远,艾参谋的脸始终在眼前,他甚至能感受到她柔软的呼吸,她的嘴唇如樱桃娇艳红嫩,很快就要触碰到自己的嘴唇;他继续向后倒,一不小心就失了重心往后摔去。就是这一摔,把他摔醒了。睁开眼,燕破岳仍是心有余悸,满头大汗。这是他第一次做有关爱情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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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破岳凭借自己强大的个人能力帮助猎豹突击队最终赢得了红蓝对抗演习的胜利,这原本是一件值得庆祝的事。然而,当他们回猎豹基地后,秦峰却把燕破岳叫到办公室毫不客气地骂了一顿,说他一心只想逞英雄,把演习当作个人作秀场,并且明确表示如果他不懂得如何融入团队,那他永远只能待在训练场,他绝不会把他带上战场。燕破岳试着反驳,可每次都被秦峰压了下来。最后,秦峰让他停训一周,放空自己,好好想想他说的话。燕破岳走出办公室,看着烈日下正在忙碌训练的其他猎豹队员,有种恍若隔世的错觉,仅仅只是进出门的一瞬间,他就突然离了他们好远。他游荡在操场周围,望着训练的战友,反复思考秦峰说的话。他一直坚定的认为自己已经懂得和战友配合了,可秦峰却厉声斥责他,说他那不叫配合战友,而叫战友配合他!关于这一点,他绞尽脑汁也想不明白。

不过,放假停训一周或许对他来说也是好事,不用请假就可以直接出去。晚上,退伍了的吕小天给他打电话约他出去,第二天两人就在饭桌上碰着了。

“今天是个开心的日子,你能不能笑一笑?”吕小天看着燕破岳心事重重的样子,边开可乐边逗趣,“你自己感觉一下,我退伍家都没回,我可先来看你的啊!”

“说退就退,这么快?”燕破岳看着熟悉的兄弟,关心道。

“不快了,两年了,燕最强同志,我个儿都长了,您是身在猎豹方一日,不知世上已千年啊。”

“不知道你走的这么急——”燕破岳拍了拍吕小天肩膀,从包里拿出给他准备的礼物放桌上。吕小天假意推辞,说“别给我来这套,拿走”,等燕破岳作势真要拿走时,又赶紧伸手抢回来。打开一看,是猎豹突击队员的人物模型,嘴角都咧到耳根了。

“这小伙儿长挺帅啊!你看你呀,两年也长大了,不像那个萧老二,啥也不知道送,没良心的。”他一边玩模型一边嘟囔。

燕破岳宛然一笑,又从包里拿出一个礼物,“老萧给你带的礼物。”

吕小天假装受宠若惊,“他对我这么好,我不太适应啊。”可说归说,双手还是非常诚实地迅速把礼物拆开了——一个军用产品和一封手写信。他立即拿起信读了,燕破岳想看,还把他的手推回去,把信往口袋里放。“酸词……你别说啊,这小子五大三粗的,字还挺秀气。行吧,他今儿个是没口福了,你就替他吃一点。”他拿起人物模型,指着它说,而后又朝燕破岳大夸海口,“我可领复员费了,这顿咱敞开造,炒一本都行!一家三口其乐融融,造!是不是!开心!”燕破岳看着吕小天整天自得其乐的样子,心情也不由舒畅许多。

吃过饭后,燕破岳又把吕小天送到了汽车站。

“小燕啊,你呢就送到这儿吧,这个在部队好好表现啊,等退伍了来找你吕总我啊,吕总好好安排你们俩。”

“回去常联系,吕总。”

“这个……吕总啊,就怕回去……这个太忙,想不起来你可怎么整?”

“我这记性也不太好,行吧,就送到这儿。”

拥挤的车站,两人像说相声似的你来我往,最后还是吕小天败下阵来,立即露出原形,拉着燕破岳要放下行李的胳膊,“别——燕哥,你——幽默——”然而,就在两人玩闹时,燕破岳听到从身旁急忙跑过去的警察说:“注意,有嫌疑人在公众场所投放爆炸物!”他立刻警惕起来,视线四处搜寻和观察,看到一个男人在候车厅里的垃圾桶里扔下一袋东西然后匆匆离开,马上追过去。“别动!”

男人一看有穿着军装的人追自己,霎时慌乱地往外跑,引起一阵骚动。吕小天急忙检查那个垃圾桶,拎出袋子一看,惊慌地大声喊:“有炸弹!有炸弹!”顿时,候车厅里尖叫连连,人群一锅粥地乱跑。“就是他!别让他跑了!”燕破岳急忙停下,高声朝正在追男人的警察说,自己则快速跑到炸弹处,“我是中/国/武/警,炸弹由我来处理,你们快疏散群众!”警察把惊恐的群众纷纷赶出候车厅,燕破岳轻轻把袋子放到地上,小心翼翼地把定时炸弹拿出来放在椅子上,紧张得额头冒汗。

“燕哥……你会拆吗?”吕小天也紧张得大汗淋漓,双手忍不住发抖。

“课上学过,有剪子吗?钳子也行——”

吕小天赶紧跑去找剪子。燕破岳大气不敢出一下,全神贯注地盯着炸弹,分析线路,那些平时在课上学的东西一下子在他脑海里翻涌。彼此,他只是训练;此时,他面临的却是实战。他小心谨慎地观察,生怕自己一招不慎,引起爆炸。

“给!”吕小天拿着老虎钳慌张地跑过来,“这个行不行?”汗如雨下。

“不行也得行了——”燕破岳拿过老虎钳开始拆炸弹,心如擂鼓提到嗓子眼了,仍强制冷静,沉稳操作。他选择了一个根线,想剪下去,可又不敢。吕小天蹲在一旁瞪大眼睛盯着,战战惶惶,汗出如浆。燕破岳又换了一根,咬紧牙槽、微抖着手。这时吕小天害怕得眼泪直淌,屏气凝神,心跳似乎都停止了。燕破岳小心地剪下去——计时器停了。两人瞬间松了一口气,吕小天如释重负般地摘下帽子,拍了拍燕破岳的肩膀,瘫坐在地上。燕破岳也终于放下高悬的心,起身坐在椅子上,摊放自己发软的身体。

“是不是拆完了?”吕小天哑着喉咙说:”我跟你讲,刚才要到三十秒那会儿,你个死燕子要是再拆不出来的话,我肯定撒丫子就跑了。感谢你,没给我考验我的这个机会,我这人经不起考验。”

两人都在大口地呼吸,努力平复自己。可是,当吕小天不经意瞥向炸弹时,出乎意料地发现计时器又走起来了,登时定在原地。这时,仰面呼吸的燕破岳也听到了计时器的声音,转头看向不断减少的数字,立即又拿起老虎钳对着炸弹再次研究。面对不停跳动的数字,看着越来越少的时间,燕破岳又开始发抖,他放下老虎钳,双手紧紧交握在一起,嘴里不停小声告诉自己:“完成任务,活着回去。完成任务,活着回去……”上次演习,他一人在山林里时,就是这样不断提醒自己、催眠自己的,才让他坚持到了最后。而今再次面对极端情况,不可承受的紧张与压力又诱发了他的心理病症。

吕小天看着脆弱的燕破岳,又看看所剩无几的时间,此时的他反而镇定了下来,他望向大厅四周,找到安全防火门,尽管汗流如瀑,却似乎不那么紧张和害怕了。

“小天,你走吧。”燕破岳转头看向吕小天,眼眶里闪烁着泪水,他决定留在这里,等炸弹爆炸。

吕小天搭上燕破岳的肩膀,在心里做了一个决定,说:“燕哥,一直都是你罩我,今儿我罩你一次!”说完,一把把燕破岳推开,拿起炸弹迅速往防火门跑。

“小天!”燕破岳立即翻身起来朝吕小天追去,明明只有几步路的距离,可他却感觉时间被拉得好长好长,他怎么也追不上吕小天,周遭的一切都仿佛停止了,直到一声爆炸响起,世界才又运转起来。冲击波将他击退几步,浓浓的烟雾遮住了他的眼,等他视线稍微恢复,只看到吕小天了无生气地躺在门边。他迅速跑上去,赫然入目的就是他的左臂——缺了一截,血水从断肢处汩汩外流,而他的脸也被残片划破,伤痕累累,不堪入目。“叫救护车!快叫救护车!”他疯了似地朝大厅外嘶声大喊,痴痴地跪在吕小天身边,因不敢碰他而全身发抖。

没过多久,警车和救护车同时来到,燕破岳痴呆般地跟着吕小天一起上了救护车,寸步不离地守着他,等人被推进手术室后,他才全身发软地靠墙滑坐下,掩面泪流。是他,都是他的犹豫不决才害了小天!燕破岳陷入深深的自责与内疚当中,使劲地用手捶墙,似乎只有这样才能盖住内心的痛苦。

吕屠收到信息后就马不停蹄地赶来了,当他到达医院时手术还没做完,只看见燕破岳缩在墙边落败不堪的样子。“情况怎么样?”他问身边的警察同志。

“已经进去三个小时了,情况如何还不知道。”

“通知他父母了吗?”

“打电话给他妈妈了,今晚能到。”

“嫌疑人呢?抓到了吗?”

“还没有……”

吕屠与警察对了一下视线,朝燕破岳走去。“燕破岳——燕破岳——”

燕破岳似乎听到有人叫他,但他不想理,他望了一眼还亮着灯的手术室,手里握紧吕小天给他和萧云杰送的礼物——藏红花,而后又把头垂下,失魂落魄,死气沉沉。

手术进行七个小时后,人终于被推出来。燕破岳一见门被打开,立刻扑上去,映入眼帘的就是各种各样大大小小的管子插在吕小天身上,他不忍,鼻头又是一酸。还没等他多看两眼,人就被推走了,他便又像行尸走肉般地跟在旁边。

“情况怎么样,医生?”吕屠见人出来,上前询问。

“左小臂被炸断了,伤口已经处理好,慢慢养就行了,重要的是肝脏受损,这个要看这次情况再做一次手术。”医生说。

“那他什么时候醒?”一旁的警察问。

“不知道,先住进ICU,观察一段时间吧。”

两人了解了基本情况,又往病房走。病房外,被医生阻挡在外的燕破岳槁木死灰地趴在门边往里望。

吕屠走过去,再次唤醒他:“燕破岳,公安的同志想和你了解情况,这有助于后面抓捕嫌疑人。”

燕破岳这时回头看吕屠了,又看向他身边的警察,同意配合调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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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小天母亲到时已是半夜十二点,风尘仆仆,满脸挂泪。一直守在门外的燕破岳看见来人,扑通一声跪下去,不停向吕母道歉。

吕母扶起泪流满面的燕破岳,哽咽着说:“小天从小就胆小,所以他爸爸才送他去当兵,希望能锻炼锻炼他。这次……他做的勇敢吗?”

“他很勇敢,他保护了……我们所有人,他救了我!”燕破岳扶着老人的手臂,为吕小天而感到骄傲,可一想到他现在这般模样,又忍不住悲伤。

吕母欣慰地点点头,不再说话。燕破岳扶她在椅子上坐下,两人便一起等到了天亮。第二天,燕破岳被召回部队,吕小天原部队也来人慰问,见郭魁在其中,燕破岳才放心回去。一回去就把自己关在寝室,谁也不见,谁的话也不听,只把情况告诉了萧云杰,两人晚上睡在床上,各自默默流泪。

燕破岳继续被停训,之前停训对他来说是煎熬,现在却成为一种馈赠,好让他用来从头到尾地反思自己。正是因为这次事件,从来不怕苦不怕累、不懂生不懂死,只知道埋头前进、建功立业的小子,第一次知道了死亡的可怖。他不是害怕自己死去,而是害怕有人因自己而死,更害怕有人为自己而死。他不敢想象,这一次如果吕小天没有及时扔出炸弹,他会变成什么样。一想到吕小天差点因自己而死,他就痛到难以呼吸。秦峰的话又在耳边萦绕,“我在你胜利的背后,看到的是战友的血,你积累的胜利越多,未来的血就会更多”!意乱如麻,他感觉自己的头就快要爆炸了,于是不管不顾地冲出去,独自在黑夜的操场上全速冲刺地跑圈,以此来发泄内心和头脑里的痛苦。

郭笑笑刚加练结束,正准备回宿舍,就看见燕破岳像疯了一样绕着操场狂奔,担心他受伤,抓紧手里的水壶跟着跑上去。

“燕破岳!跑步的时候气息最重要,你现在气息全乱,还拼什么命!”

“我现在休假,愿意干什么就干什么!”

“对对对!你是休假了,我训练了一天,白天还把膝盖韧带拉伤了,你要愿意的话,我就一直陪你跑下去!”

听到郭笑笑的话,燕破岳即刻停止了奔跑,看她一眼,慢慢往前走。郭笑笑也停下脚步,追上燕破岳,把手里的水壶递给他。

“不渴。”

他不接,于是拧开了,直接抵在他胸口。

燕破岳大汗淋漓气喘吁吁,双眼无神地看着郭笑笑,然后接过水壶凑上嘴唇喝了一口。刚喝进去,就觉得不对劲,惊讶地看向郭笑笑。

“可乐。”郭笑笑坦然道,“壶里放久了,没气了。冷冰原来最爱喝可乐。”黯然地拿回水壶,自己也喝了一口,右脚有些轻微不适地往操场边的台阶走去,坐在上面。

燕破岳震惊地看着面前的女孩,望着她拖着受伤的脚尤显落寞的背影,又觉心疼。

“她牺牲后,我尝试过很多方法去忘记,那种痛苦——就感觉整个身体深陷泥潭,周围一片漆黑……越是挣扎,就越是透不过气。那种感觉根本无法向旁人倾诉——可说出来,只觉得更无力……”郭笑笑坐在阶梯上,透白的皮肤因汗珠映射夜灯更显苍白,整个人的周身仿佛萦绕着一种名为悲寂的气息。

燕破岳向郭笑笑走了几步,一点点靠近她。“后来呢?怎么出来的?”

郭笑笑摇摇头,暗叹一口气,抬起头时又眼眸里又覆上平日的清冷与坚定,“不需要走出来,因为她一直都在——不准我哭,不让我输,总希望我笑。其实在我看来,我们每一位牺牲的战友,都没有真正地离开过,时间久了你会发现,他们的习惯会成为你的习惯,无论是在战场上,还是在训练场上——你总能看到他们的影子。”

燕破岳听了郭笑笑的话,若有所思,望向黑色的天边。今晚无月无星,只有诺大的、永久沉默的天空。

“你还没有遇到过真正的分离,至少吕小天还活着,但只要你上了战场,总有一天你会遇到。”

燕破岳回头看郭笑笑,慢慢缩短两人的距离,在她身旁坐下,抬手想把她的头往自己肩上靠,却看见她轻微往旁侧躲的动作,于是他干脆双手把人抱在怀中。郭笑笑一惊,心跳不由加快,她与燕破岳的胸口紧紧相贴,她想他一定感觉到了,想要挣扎,却被他抱得更紧。

“遗忘才是真正的死亡,只要我们记得她,她就永远活着。”燕破岳轻声在她耳边说。他不懂什么叫爱,他只知道自己不想郭笑笑伤心难过。如果这算爱情的话,那就是吧,燕破岳在心里默默回复艾千雪那天问他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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