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碌

刘氏透过李良房门看到他伏在书案上写字，心里又些疑惑地问林小圆：“他这是干什么呢？”

林小圆：“抄书？”

“抄书干什么？”

“换钱。”

刘氏朝着她身上拍了一把，没好气道：“你就不能直接说，非等着我问。”

林小圆脸上有些委屈，却也不得不倒豆子一般道：“一本书拿去书铺换钱，五十文。”

刘氏愣了愣，随后满意道：“也算是件正经事儿。”

然后低头看向手中的钱袋，细细数了数。

这次没等她问林小圆便老老实实说：“借了五十文给李良，笔墨纸张的押金。”

刘氏这回倒是没说什么，数出了十文钱递给她：“私房钱。”林小圆接过去，转身进屋，小心地锁到自己的钱匣子里，满足地笑了笑。

刘氏犹豫了一下，又数出了十文，走到李良的门前叫了一声：“良哥儿。”

李良这会儿还在熟悉纸笔，听到刘氏叫声就放下笔走到门前问：“婶儿叫我有事儿？”

刘氏把钱塞到他手里道：“给你的，私房钱。”

李良跟被烫了手似的，转手就要还给她，却被躲过了。“婶儿，这不成，我吃家里的喝家里的，怎么还能要钱花。”

刘氏道：“你是吃了喝了，不过也干了不少活儿。给你你就拿着，一个男人出门身上不带点儿钱像什么样子。”说完后又道：“我听小圆说你接了抄书的活儿，以后去镇上的时候不少，饿了渴了带点儿钱也好打发些。”

李良有些感动：“婶儿……”

他亲妈在他七岁的时候就去了，之后一直跟着他爸。过没两年爸就娶了后妈，虽然后妈也还不错，但是关系尴尬，也就不近不远地处着。

等他十六岁的时候，就进了部队。部队里当了个小排长，退伍的时候就将近三十了。

三十年的人生里面，有母亲关怀的也就七年，其中还有不记事儿的四五年。他爸对他一直不错，但大男人哪能有细致的心思，一直糙着养大了他。

这还是母亲去世后，他第一次体会到类似于母亲的关心，一下子有些受不住。

刘氏也有些别扭，之前李良跟她不亲近，出事之后她又对他没有什么好脸色，这还是第一回两个人态度都温和的时候。

“行了，别跟我争了。赶紧忙去吧，反正现在也没什么活儿，你好好忙自己的，有事喊婶子。”

李良压了压情绪，笑道：“好，谢谢婶儿。有事您再喊我。”

刘氏答应一声儿后转身，刚好看见站在堂屋门口歪着头看着她的林小圆，顿时有些不好意思，恼羞成怒道：“站着干啥？有空过来给良哥儿帮帮忙。你地里忙的时候良哥儿可没闲着。”说完又扭头看向李良问：“我看你拿纸都是整个儿的，是要裁的吧？”

“啊。是啊。”

刘氏点头，冲着林小圆道：“过来帮忙，也能快些。”

林小圆不敢反驳，不情不愿地挪过来。

李良看她那样子颇觉得有些好笑，低声道：“你帮忙，我卖了钱给你工钱。一本……五文。”

林小圆眼睛一亮，脸上也带了笑，“好！”

说完一溜烟儿回了房间，再回来手里拿着一根细细的丝线，就准备上手裁纸了。

带回来的纸都是整张的，林小圆先是整齐地把纸对折，用力压出折痕，而后将丝线穿在纸里。一头儿拴在书案的角上固定，另一头儿使劲儿，一张纸就被裁成了两半。

李良看了下纸张的边缘，整齐干净无毛边，不由地夸了一句：“裁的好。”

林小圆有些得意地看了他一眼，随即低头继续奋斗。

桌案上摆了厚厚一叠裁好的纸页，李良才终于开始下笔。

一下午的时间他已经在草纸上默写了好几遍，此时下笔非常地顺畅，但因为墨要晾干，所以抄一会儿，就要停下来等桌案上已经摆满的纸页晾干后，再继续抄。所以天都黑了，李良才堪堪抄完一半三字经。

他锤了锤酸疼的腰，将书页收好，这些整齐的书页到时候直接拿去交给书铺就行，他们会有专人装订包边，不需要李良费心。

刘氏带着林小圆已经在做饭了，李良晃了一圈儿发现自己帮不上什么忙，便坐在院子里拿起斧头劈柴。

听到劈柴声的时候刘氏才探出头问：“良哥儿抄完了？”

李良回答：“还没有，抄了一半儿。天黑了，准备明天再接着抄。”

刘氏点头，接着道：“那你歇歇吧，别劈柴了。”

“不用，我活动一下。”

见劝不住他刘氏便不再言语，继续做饭。

林小圆看了眼院子里挥舞着斧头的李良，又想到他每本书会给自己五文钱，第一次觉得他还不错。

第二天上午李良抄完了全本三字经，有了经验之后，下午在林小圆的帮助下进度就很快了。隔壁王氏端着针线筐子来找刘氏，一进门见到的就是满院雪白的纸张。

“哟，这是咋啦？”

刘氏就坐在廊下看着，墨干的差不多了就喊上林小圆一声儿让她收走。这会儿闻声抬头，见是王氏就笑了答：“良哥儿接了书铺抄书的活计，院子里晾墨呢。”

王氏走进来朝着屋里看过去，一张桌案，林小圆占了一个角儿正在裁纸，李良占了一大半正弯着腰写字。她在刘氏身边坐下，低声道：“这白眼狼真的改好了？”

刘氏不满她的称呼道：“什么白眼狼，我看良哥儿这回是真的改好了，你别说这个惹他不痛快。”

王氏不满道：“这才多久你这心就被哄回去了？我跟你说，凡事留着心眼儿，不然吃亏的还是你。”

“得了，我知道了。”刘氏也朝屋里看了一眼。正好李良正在跟林小圆说着什么，林小圆歪着头认真听着，脸上都是轻松。“我只是想着，给他一个机会，也给我们一个机会。”

说完转头看着王氏笑道：“我这好不容易养了几年，识文断字的，真丢出去也舍不得。既然他知错，我就看看。这世上犯错的人多，想要改正时给他们机会的人少。就这一回。”

王氏也不说话了，过了一会儿才别别扭扭道：“再看看吧。行了不说了，嫂子你给我看看这鞋，我当家的老说这鞋帮子不舒坦……”

“我看看，你这块儿收的太进了，多放一寸就行。”

“唉……我再改改，嫂子你剪子给我用一下。”

两人忙活的间隙，刘氏抬眼看了一眼书页纸，扬声喊林小圆收纸。

林小圆放下手里的活儿，噔噔噔跑出来才看到王氏来了。

“王婶儿。”

“哎。”

听到声音的李良也笑着喊了一句“王婶儿。”

王氏看了看刘氏，终于笑着应了一声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