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恐慌过后,在有心人的刻意推动之下,谣言开始在城中酝酿。
皇后寝宫。
城中的酝酿的流言第一时间被李世民知道。
“这是要逼着朕向他们低头,主动求助于他们啊!”李世民冷冷说道。
现在绝对不会有任何派系跳出来与讨价还价,这样谁是幕后黑手就全都暴露了。
这种情况下,他们可以高枕无忧的等皇帝亲自找他们妥协,出让利益,然后帮朝廷平息流言蜚语。
士族有这个能力!
长孙无垢从袖口中拿出一份报纸,递给丈夫:“这是恪儿临走时写的文章,我已经让审核处通过了,你看看吧。”
李世民看了一眼,惊道:“那混球要向承乾发起挑战?这是怎么回事?”
……
窦府。
王珪、长孙无忌以及其他士族派系的代表出现在窦府之中。
窦威苦笑道:“做这件事情的人,把咱们也给害了,现在皇帝恐怕首先怀疑的就是我们这些士族人了。”
“所以这个事情怎么办,大家还是要拿出个章程来。”
王珪一直打量着窦威,他猜不透这件事情到底是不是窦威为首的关陇系做的。
他拱手说道:“窦老,如今我已经没有注意了,想听窦老教诲。”
“听窦老的教诲!”
“听窦老的教诲!”
……
众人连忙表态。
窦威沉吟片刻,无奈道:“现在咱们等着吧,咱们现在谁冒头,就会成为陛下的怀疑对象。”
“如果陛下求到我们呢?我们是无条件的帮陛下平息谣言呢,还是……”王珪试探道。
窦威眯着眼睛,笑着说道:“当然是无条件了,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纲常伦理,臣子怎么能向君王提条件呢。”
王珪不由得有些失望,心中暗骂一句老狐狸。
如果窦威说条件,他就可以九成确认是窦威了。
“诸位以为如何呢?”窦威询问道,许久没有人回答,他缓缓闭上眼睛,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
他不说,就不相信这些人真的可以不索取一点利益,白白帮皇室的忙。
正是有这份笃定,所以他才没有在王珪面前表现得太急切。
“我们是不是可以乘机对付陇右呢?”
“是啊,不管这件事情是谁做的,可这对咱们来说却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
终于有人忍不住了,陇右不但是士族的眼中钉,而且庞大的利益和财富,也是一块肥肉。
这已经成为天下士族的共识了。
长孙无忌看着窦威老神在在的模样,不由地叹了口气。
“既然大家都有这种意思,那接下来,皇帝求到我们的时候,大家就要共同进退,出尔反尔,犹豫退缩着,天下士族共击之!”最终窦威开口了,眼神犀利地扫过众人。
“听窦老的。”
“一切都听窦老的!”
“窦老,这是虞老的手笔吧?”
待其他人离开,独剩长孙无忌与窦威的时候,长孙无忌开口问出心中猜测。
窦威端起茶盏,摩挲着茶盏杯沿,一双浑浊的眼睛,凝视着茶盏的水波,自言自语说道:“辅机,虞世南死的时候,喊了一句杀我者李恪,直到下葬的一刻,他的眼睛都闭不上。”
“两代三朝,我们亲手推到了盛极巅峰的大隋王朝,临老了,他却死在了一个竖子手中!”
“辅机,你说这算不算虎落平阳被犬欺呢?”
已经不需要说什么了,长孙无忌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他沉吟询问道:“窦老,承乾没有插手,或者他不知道这件事情吧?”
“辅机,太子是我们关陇系辅佐的储君,我怎么可能让太子插手其中呢。”窦威笑着说道。
可长孙无忌隐于袖中的手却慢慢攥紧了。
没有插手,却没有否认知道。
窦威这等老狐狸话中有话,长孙无忌岂能听不出来。
“窦老,接下来一定要谨慎小心,这件事情太剑走偏锋了。”长孙无忌提醒道。
“嗯。”
从窦府后宅来到前宅,经过一棵槐树之际,一片叶子飘飘荡荡地落下来,长孙无忌伸手接住。
这片叶子早已经干枯得很厉害。
很明显是去年的老叶子。
一根枯枝隐藏在春天抽枝发芽的嫩条中。
长孙无忌缓缓攥紧,枯叶粉碎,随手将碎叶撒开,一边往外走,一边自言自语道:“早该落叶归根,尘归尘土归土了,熬过了一个冬天又如何,妨碍新的枝条抽枝发芽,碍眼又碍事!”
话中长孙无忌的眼底闪过一抹冷光。
窦威在这件事情上让李承乾知道,令长孙无忌动了杀念。
李承乾是他呕心沥血培养出来的。
这个储君会成为皇权与士族水**融相处的典范,皇权与士族之间,不会再有碰撞,相互和平和谐管理这个天下。
推动江山社稷的有序向前发展。
这是长孙无忌与李恪等人不同的理念。
他作为皇帝李世民和士族之间的润滑剂,越来越从皇帝的动作感受到来自皇权对士族的锋芒。
也从士族逐渐强硬的对抗抵触,感受了锋芒。
作为维系两者,缓和两者之间纽带的人物,任何一方的纤毫小动作他都感受得十分清楚。
可他是士族,他没有李行之的勇气,可以舍弃士族千百年的荣耀。
所以他想到了培养李承乾。
从大唐的下一代储君着手,他知道,李世民的态度和思维已经是绝对无法转变的。
可李承乾不同。
窦威却让李承乾和朱雀街喋血事件产生了联系。
长孙无忌很清楚,这是老狐狸一种自保的手段,李承乾虽没有参与进来,可只要皇帝查到老狐狸,也就一定会牵连到外甥。
到时皇帝要么选择偃旗息鼓。
要么就要牵连出太子。
试想。
儿子竟然给老子设计了这样一出事件,传扬出去,不是再造玄武门,也形同再造。
窦威在赌,即便皇帝查清楚真相,也一定会为了遮盖这件丑事,故而选择偃旗息鼓。
可这触犯了长孙无忌的底线。
外甥李承乾关乎着长孙无忌设定未来天下格局,他在李承乾身上倾注的心血,即便是他的亲子长孙冲、长孙涣都没有。
这一刻,窦威在长孙无忌眼中,就如同抽枝发芽树干上那根死死抓着不放的枯枝,十分碍眼!
翌日。
“昨天的事情后来怎么样了?”
“听说陛下回宫后大发雷霆,还杖毙了一位四品朝官。”
“我还听说,群臣让陛下下罪己诏,陛下坚决不肯。”
“当然不可能了,下罪己诏,岂不是就承认了征辽是为了自己的丰功伟绩。”
“听说了吗,朝廷稳定辽东,还需要花费大量的钱财,据说没有三百万贯,是不可能稳定辽东的。”
……
随着街面上越来越热闹各种各样版本的流言开始出现在长安街头小巷中。
流言也被长安各方势力所关注着。
长安书局。
秦怀玉一手负于背后,听着王焕的汇报,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话罢,他扭头吩咐书局掌管:“开始发行新一期的恪报吧!”
“看报看报,最新一期恪报,吴王亲自撰文,三问太子,是否为一个合格的储君!”
“吴王三问太子,质疑太子储君的能力!”
“恪报,恪报,继魏王之后,吴王向太子发起挑战!”
“给我一份!”
“小鼻涕虫,给我一份报纸。”
……
“吴王一问太子,贞观十三年冬,太极宫门长跪不起,恃宠而骄,逼父迫弟,可有为人子之孝,为兄长之悌?”
……
“二问太子,朝中结党营私,可有纳天下人才之气魄?”
……
“三问太子,前有吐谷浑之败,后有高句丽逞凶冒进,牵累大军,文韬武略如何?”
……
啪!
“李恪!”东宫,李承乾看到这篇三问太子的文章后,一巴掌将恪报拍在桌面上,蹭一下起身,面色狰狞大喊一声。
“太子。”候海堂连忙安抚,她看着丈夫手都在颤抖,眼神中流露出忌惮之色,她就知道,丈夫多么的忌惮吴王李恪了。
李承乾眼神犀利狰狞的看向候海堂,咆哮道:“这就是你欣赏的李恪!他现在正式向孤,向孤的储君之位发起挑战了!”
“你心中一定很高兴对吧!”
“太子,臣妾是你的妻子,臣妾……”
……
啪!
“胡闹!太胡闹了!”中书省,长孙无忌一把将手中恪报拍在桌子上,怒道:“吴王他想做什么!他就算觊觎储君之位,他也不能如此嚣张!”
李恪的三问太子,详细的阐述了事情的起因经过,然后质问李承乾。
这让长孙无忌感到无比的愤怒。
“我们中书省必须有所行动!吴王此举,觊觎储君,野心勃勃,贬为庶人都不为过!”温彦博说的更狠。
杜如晦与房玄龄相视一眼。
他们二人十分清楚,在这个时候,三问太子这样一篇文章出来,其根本目的就是在为民间转移注意力。
但是想要达到目的,就必须要做的够真实,能够真正碰触到某些人的软肋。
很显然这三问太子足够犀利了。
杜如晦心中叹了口气,能为社稷如此,难道他们还要担心于牵扯到储君之位,在这个时候不帮说句话吗?
“辅机消消气。”房玄龄笑着说道:“吴王这篇文章我就觉得写得很好嘛,虽然措辞有些过于犀利了一些,可吴王毕竟是年轻人,心中想什么,不吐不快,这篇文章在我看来,倒像是指出太子身上的一些缺点,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嘛。”
“不错,其实大可不必这么激动,能动太子储君之位的只有陛下。”杜如晦笑着说道:“过分的激动,反而适得其反,这种事情,不予理会,百姓凑个热闹,过一阵子自然就平息了。”
“杜大人最后的话我很赞同,这种事情冷漠对待最合适,如果有所反应,反而会越闹越大。”褚亮不偏不倚,看似只是赞同了杜如晦对待如何解决这件事情的办法。
长孙无忌不得不承认,杜如晦这个办法是最好的办法。
实则是三问太子中的这些事情,是真真实实存在的,并不是胡编乱造。
而且他在短暂的愤怒过后,冷静下来立刻意识到李恪的目的了。
他这是认定谣言出自关陇系,逼着关陇系就范,如果外面的谣言没有停下来,那么李恪的挑战会接连不断的出现。
长孙无忌的心情十分糟糕。
李恪这种手段实在太无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