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臣们刚刚离开,百姓爬起来,议论几句,面色忐忑不安,匆匆四散离开。
醉仙楼。
临街的包间,窗户开着一个缝隙,窦威一直坐在里面看着,等李世民率领众臣入皇城,他看着百姓面色惊慌不安,匆匆离开,往日热闹的朱雀街,以及长安,很快变得格外安静。
他举杯说道:“老伙计,你这一招更狠的,任凭李恪使劲手段又如何,皇帝本身德有亏损,只要任何事情于他弑兄篡位之事联系起来,他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杀你者李恪,杀天下人心者虞世南!”
“接下来我会搅动这长安城的风云,让皇帝求我们停手,陇右还是我们的,那竖子终究还是输给了你!”
再看宫内。
朱雀街的消息早已经传回宫内。
李世民入宫后,将马缰交给王德,当着众人的面吩咐道:“王德,你去查一查,他们还有没有家人,背后之人就不要浪费时间了,你想查也查不道的,另外把他们好生安葬,如果找到他们的家人,好生抚恤。”
“老奴遵旨。”王德沉声应下。
话罢,李世民往太极宫方向走去,同时询问道:“吴王李恪呢?为什么没有见到他?”
“陛下,吴王昨天安排好了臣等接驾,今天就不在太极宫了,不知去向。”杜如晦无奈苦笑说道。
李世民点了点头。
“陛下,臣以为今天发生在朱雀街上之事,吴王恰恰不在场,吴王……”一名朝官忽然开口不过话没说完,李世民转身,那眼神让他几次张嘴却不敢继续说下去。
“拖下去杖毙!朕连亲兄弟的血都染得,难道还不敢杀几个蝇营狗苟的无耻之徒吗?”
“陛下!陛下,臣冤枉,臣都是为了……”
群臣听着同僚凄厉的呼喊声,顿时寒蝉若惊。
李世民目光扫过众人,声音冷肃道:“这一年内的朝局朕都知道,吴王李恪,朕那个儿子,如果想要朕的命,他作为监国,辽东鏖战的时候,他的机会更多,用不着等到现在!”
“陛下所言甚是,适才奸佞挑拨天家父子失和,不杀不足以震慑朝纲!”长孙无忌大声说道,然后郑重作揖一拜。
“该杀!”其他朝臣不敢怠慢,连忙大声附议。
来到太极殿,李世民登上皇位,落座后,他不由得微微一震。
御案上放着一封信。
父皇亲启。
很显然是哪个混球儿子给他写的。
他甚至都知道对方给他玩失踪的原因,他当初火急火燎的御驾亲征,没有任何交接地把一大摊子朝中蝇营狗苟的烂事交给他,还给他丢下一堆攒了一个月的折子,依着哪个混球的狗德行,心里肯定不痛快。
“陛下,臣要弹劾吴王李恪,身为监国,他没有尽职尽责到最后一刻,他失职!”在李世民要拿起信看的时候,温彦博大声说道:“今天发生在朱雀街上的事情,就是吴王失职最大的表现!”
“如果吴王安排好了,岂会发生这种事情!”
“放屁!”站在最前面右边的李泰转身指着温彦博大骂道:“温大人,没有我皇兄在朝中坐镇,恐怕你当初就死在鸭绿水东边了,也不会有机会站在这里弹劾我皇兄了吧?”
“今天的事情,明显是有人暗戳戳躲在后面做小人策划了这一切,就算我皇兄在又如何,长安城那么多的百姓,他能知道每一个人心中怎么想的吗?”
“温大人,做人不能太温彦博了!”李泰把皇兄李恪曾经笑骂他的做人不能太李泰,还送给了温彦博。
“魏王,你!”
“你什么你,温大人当初先锋大军怎么回事,朝中所有人都明白,你们只是沾了朝廷要保颜面的光,否则温大人你还能站在这里,信口雌黄的指摘别人吗!”李泰此番领兵攻克营州、辽西城、安市、建安,为大军陆路上的联通做出了巨大贡献。
后面更是在反攻中立下战功。
他现在身负巨大的战功,以胜利者的姿态,在这朝堂上放肆也有足够的底气。
他这一手,等于是逼得王珪等并州系无法开口攻讦皇兄李恪。
免得继续搞下去,破坏他们兄弟之间的情分。
并州系的利益,并不代表是他李泰的利益。
“够了!”李世民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打断二人的争吵。
他扬起手中的信,说道:“吴王李恪的去向就在这封信中,如晦你来给大家读一读。”
“臣遵旨!”
“父皇钧鉴”
“大军凯旋,儿臣本应留下来参加着普天欢庆的时刻,儿臣监国,虽没有功劳,却也有些苦劳,这份胜利也算有儿臣一份子。”
“奈何监国期间,李行之老先生病逝,儿臣为能亲自前往陇右为老先生送行,始终心有愧疚。”
……
“心中装着什么,才能看到什么,晚年的李老先生,开明、有大无畏的勇气,可以放下一家一族的执着,开学堂,带领陇右士族走上一条革新自救之路。”
“这是士族的自救,同样,敢走出这一步的李老先生,心怀的已经不是陇右士族这个小团体,他心中装的是圣贤的天下大同理念。”
“先之劳之,重在先,在引导,次劳之,圣贤仁师亦不过如此,相比自己享受胜利的欢悦,儿臣更希望尽快赶到陇右,祭奠送老先生最后一程。”
“朝廷国策是为百姓谋福祉,是追求天下大同的盛世,李行之老先生已经为朝廷指明了道路。”
“儿臣以为,老先生之牌位,有资格与圣贤一同摆放在社稷宗庙之中,享受李氏天下的香火供奉,为万世敬仰,亦为江山社稷指明方向。”
……
李世民听着杜如晦抑扬顿挫的声音,眼睛有些酸涩。
“准了!”他当即说道:“从即日起,李行之老先生位列大唐宗庙陪祭,享受历史天下的香火供奉!”
这个混球的一个举动,传扬出去,可以很好地冲淡今天发生在朱雀街上的事情。
可以告诉天下人,纵使他李世民有污点,但是大唐的国策也不会有污点!
温彦博等人的脸色不由得变了变。
李行之这个天下士族视之为叛徒的人,竟然进入李氏涉及宗庙陪祭,享受天下香火?
这让天下士族如何自处。
“陛下圣明!”高季辅出列,大声说道:“李行之一朝顿悟,重新注视先之劳之,功在千秋!即便不能立地成圣,也有资格为本朝圣贤仁师,与圣贤一同供奉于宗庙中!”
“臣附议!”
“臣赞同!”
……
很快,杜如晦、魏征以及军中的老兄弟纷纷站出来附议。
温彦博等人纵使想要反对,也知道事不可为,在这件事情上对抗正处于盛怒之中的皇帝,简直就是找死。
大家谋的是利益,可不想像之前的愣头青,掉了自己的脑袋。
“陛下!”这时王德匆匆入殿内,回禀道:“老奴已经查到一些事情,那些老人家都是长安人士,一夜之间他们的家人就消失不见了。”
“应该是有人用他们的家人做要挟。”
杜如晦快速询问道:“王大监,有没有可能顺藤摸瓜找到幕后主使!”
王德不由苦笑,摇了摇头说道:“杜大人,恐怕很困难,对方做得很干净,若是要找,短时间内是不可能找出来的。”
杜如晦脸上不由露出失望的神色。
这种事情,就必须要快刀斩乱麻。
否则的话,谣言很快传遍天下,找到了幕后主使,天下人恐怕也未必相信朝廷,反而会认为朝廷找了替罪羊罢了。
“陛下,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效仿汉武大帝,下罪己诏!”王珪提议道。
长孙无忌看了眼王珪,他知道,王珪这是在皇帝面前洗清嫌疑。
朱雀街事件背后一定存在着利益诉求。
在皇帝眼中,很大可能就是出自士族阶层,别人没有这个能力!
王珪现在直接表明,并州系并无利益诉求,当然这种建议肯定得罪皇帝,毕竟罪己诏是个皇帝就不愿意发的。
两害相权取其轻,相较于被皇帝记恨,总比被皇帝误会这次事件与并州系有关系吧。
“万万不能!”杜如晦急促大声反对道:“武帝晚年下罪己诏就是承认自己过分的穷兵黩武,现在陛下下这份罪己诏,是不是也要承认国战的错误?国战错了吗?”
“今后朝廷还要不要继续为百年大计而进行战争了?这个头不能开!”
杜如晦看到了开这个头的坏处,如果开了,今后只要有人为了利益想要反对。
就可以将朝廷的百年大计污蔑为皇帝的丰功伟绩。
朝廷的长约战略可不都是战争,还有富国强民的政令,就比如服务型官府,开了这个头,有人同样可以用相同的借口攻讦朝廷。
阻挡实施。
王珪的身体不由晃动几下,他能感受到皇帝犀利的眼神。
他不由苦笑,这一点他没有想到,他太着急想把并州系从朱雀街事件中摘出来了。
好毒的计策!
王珪心中不由感慨背后布局之人的毒辣。
大家想摘也摘不出来,除非能够查清楚。
一计杀百姓心,同时也杀帝王和朝臣之心!
他这是非但没有摘清自己,还给可能让皇帝误以为他在故意打埋伏。
惹了一身骚!
长孙无忌暗暗苦笑,若非杜如晦着急皇帝答应,他都差点紧跟着表明态度。
杜如晦为国计,却无形中帮了他一把。
‘虞老这是你的毒计对吧?’长孙无忌心中暗暗猜测到,一局杀尽天下人心,他觉得最后可能就是虞世南临死不甘的手笔。
“朕累了,此事再议吧,退朝!”
李世民冷冷说完起身离开,留下朝臣面面相觑。
“朝廷宣传的百年大计国战,实则是陛下为了自己的丰功伟绩,为一己之私欲罢了。”
“空耗国库,那么多钱,还不如花在改善大家的生活上呢。”
“这些钱可都是咱们上缴的税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