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无忌等人脸色十分的难堪。
下面的士子中有寒门,可九成都是士族!
现在这些人被禁考一年。
今年的春闱中,寒门则占据绝对的人数优势!
高中的机会就更大!
数百名寒门会因为这样一个机会高中,他们想要像往年一样掌握着批阅的权利,阻止寒门入仕都不可能。
简直就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许多人看着李恪离开的背影五味杂陈,他们亲手给李恪创造了这个机会。
不对,是李恪将计就计,配合他们的行动,多么可笑。
皇后寝宫。
长孙无垢听闻后,不由莞尔一笑,自言自语道:“这一次,那些人的损失可是有些大了。”
虞府。
“竖子,你无耻,你无耻!”虞世南听到消息后,躺在病床上激动得大骂,面色一片病态的紫红。
“老伙计,不要生气,不要生气。”窦威看着虞世南的模样感到害怕,连忙安抚道。
“我……我这样一个千年的老狐狸,我绞尽脑汁想出来的计策,偏偏就没有想到李泰……这个竖子在关键的时刻捅了我一刀,破坏了我精心布置的局!”
哎!
窦威深深地叹了口气,谁都没有想到远在辽西城的李泰会插手。
更没有想到,李恪会说服李泰在关陇系和并州系合作的时候,突然对太子发起挑战!
“老伙计不是你无能,是以王珪为首的并州系无能,他们辅佐李泰,竟然连李泰都控制不了,简直就是废物!”窦威怒而骂道,希望以此让虞世南能够释怀。
虞世南摇了摇头:“不是并州系无能,是李恪对李泰的影响太大了,而且用挑战太子储君之位这一招,一击破局的招数,也不是李泰能够想出来的。”
“这种眼力,这份刁钻,这份时机把握的能力,只有那个该死的竖子才能做到!他不但要破局,搂草打兔子,给罢黜崔知温等人留了一个口子,还让这一届科举中士族人全军覆没!这是那竖子的手笔!”
“别说了,别说了……”窦威看着虞世南唇角流出鲜血,脸色瞬变,连忙安慰道。
“窦兄……老伙计,我不甘,我不甘,你附耳过来,我就算是死,我也要再和他下一局!你帮我,你帮我……”虞世南紧紧握着窦威的手,不停地摇晃着。
“好,我帮你,我帮你。”窦威附耳过去。
“根据情况,高句丽在辽东的攻势已经出现颓势,此战已经没有悬念了,皇帝凯旋之日……”窦威听着虞世南渐渐低微弱小的声音,脸色阴晴不定地变化着。
眼神闪烁着惊恐之色。
而虞世南的脸色也迅速的灰败,气死弥漫。
“老夫不甘!杀我者李恪!”某一刻,虞世南忽然凄惨的大吼一声,眼睛瞪大,身子抽搐哆嗦,渐渐平息。
眼睛失去了光彩,却将不甘、恨意、杀意留在眼中。
窦威本对虞世南的计划有些抵触、有些犹豫,可他看着老伙计就这样被一个竖子活活气死。
死都不能瞑目,他眼神渐渐坚定,看着虞世南僵硬的身体,说道:“老伙计,你放心,我会帮你完成心愿的!”
贞观十四年正月,两代三朝的老狐狸虞世南终!
此消息很快在长安上层传开。
许许多多的人再行走于皇城内,看一眼太极宫的方向,眼底总会不自觉地流露出忌惮的神色。
那个坐镇太极宫监国的年轻人,用一年多的时间,压得所有人都喘不过气来。
两代三朝,没有死在朝堂诡异多变政争中的老狐狸虞世南,躲在江湖与太极宫那位交手数次,竟然被活活气死!
许多人忽然希望辽东能快点胜利,有些想念皇帝了。
皇帝不如高祖对待士族优渥,可他身上有污点,他染着鲜血登上皇位,无论做什么,这个污点他都洗不掉。
德有亏损,始终有软肋和弱点拿捏在士族手中,做任何事情,都无法真正地放开手脚。
李恪没有!
皇宫中。
长孙无垢在窗边暖气旁边浇花,听闻了侍女汇报后,叹了口气:“不同的选择,不同的结局,李行之老先生会被无数人记住,一句先之劳之,重在先,在引导,次劳之,不说立地成圣,就凭这一朝顿悟,足可以让后世无数的有为朝代奉为圣贤仁师。”
长孙无垢不觉得大唐可以真的传万世,没有能够传万世的朝代。
但是她坚信,李行之会因为顿悟、重新注释这句圣人经义,会被后世任何一个有为朝代奉为圣贤仁师。
反观虞世南,一身都在蝇营狗苟,名利圈圈中打转。
死都成为一个笑话,说不尽的悲凉凄惨,又不值得人同情。
长孙无垢温婉一笑:“心怀仁恕,做事有德,德无损亏,德可生敬畏,恪儿砥砺前行,践行初心,所以跟你们交手,他会有破绽,但不会有致命的弱点。”
……
东宫。
李承乾脸色阴沉漆黑的坐在书房中。
候海堂陪在旁边,宽慰道:“太子,吴王不过是监国罢了,你始终都是储君,窦老他们的行事本就剑走偏锋,鬼蜮伎俩可得逞一时,却不可逞凶一世。”
“上次入宫母后对我说,处事要以正为主,以奇为辅,行事而有德,无论是做个普通庶民百姓,亦或是做掌权的高官显贵,人生路才能越走越长,我想……”
“别说了!”李承乾冷着脸怒叱一句:“这些大道理,孤比你更懂!”
咳咳……
就在候海堂面对李承乾咆哮无助之际,低微的咳嗽声响起,长孙无忌从外面走了进来。
“舅舅。”
李承乾咬着牙急切道:“李泰为什么会突然插手,并州系怎么回事?”
“等会王珪就会来,来了一切就都清楚了。”长孙无忌说道。
果不其然,不久后,王珪来了。
李承乾脸色十分难堪,不过他嘴唇微微动了动,刚要开口,长孙无忌抢在前面,语气温怒道:“王大人,我们需要你的一个解释。”
“辅机……”王珪心中无奈叹了口气,说道:“总之这次算事情的失败,算是我们造成的,不过我们绝对不是你们想的背后捅刀子,在对待吴王李恪这件事情,我们的立场是一致的,除非有一天,李恪改弦更张,不再推行他那一套理念。”
王珪也只能说这些,难不成明着告诉长孙无忌,他们也是被李泰背后捅了一刀子吗?
且不说丢人与否。
他也不想给长孙无忌为首的关陇系以并州系与魏王不和的印象。
“王大人,李泰这么让你们难堪,你们并州系还要推他和我作对是吗?”李承乾一开口,长孙无忌的脸色不由微微变了变。
王珪当即冲皇宫位置拱手:“太子,我们没有推魏王,我们是朝廷的臣子,效忠的是陛下,也没有要与太子作对的想法,是太子你想多了。”
哼!
李承乾不由冷哼一声,蹭一下起身:“难道对于这次的失败,你们轻飘飘一句承认自己错了就完了吗?”
“太子!”长孙无忌声音低沉的开口阻止李承乾,然后歉意道:“王大人,太子性子急,别见怪,你的解释,我相信了,我会和窦老他们解释的。”
“多谢辅机,我先告辞了。”王珪起身离开。
王珪黑着脸从太子府出来的消息很快就传开。
消息传到禄东赞耳中。
禄东赞叹了口气对慕容孝隽说道:“看到了吗,关陇系、并州系的这种联合是十分脆弱的,李恪就是看到了这一点。”
“想来魏王李泰也十分忌惮关陇系和并州系又走到一起,所以才会来了这么一手,李恪这个人,出手总是这么刁钻狠。”
慕容孝隽点了点头:“这一次让他稳定朝堂之余,关陇系和并州好不容易的联合又产生了裂痕,而且现在还是敌对,就算长孙无忌上面这些大人物们明白这恐怕是李恪推动,明白内讧不好,但是他们无法阻止下面人的敌对。”
“听说今天关陇系的崔知温等人和并州系的人,在长安扫街的时候发生了争执,差一点打起来,若不是蜀王李愔和晋王李治拿着小本本在旁边记录他们的言行,恐怕早打起。”
“未来很长一段时间,他们都无法联合了,而并州系更是会被孤立,好一手算计!”
禄东赞讥讽道:“最可笑的是虞世南,竟然被气死了!”
说着,禄东赞脸上的嘲讽之色消失,转而变为苦笑:“辽东的情况对大唐越来越好了,或许用不了太久,大唐皇帝就会凯旋回朝……”
“大相放心,赞普是绝对不会放弃援救大相的。”慕容孝隽连忙安慰道。
……
正如禄东赞与慕容孝隽的议论一般。
损失惨重接下来的朝堂,因为关陇系和并州系的不合,甚至隐隐间的敌对,没有人再敢有任何的小动作。
大家对彼此都不信任,担心制作小动作的时候被人报复捅刀子。
李恪居于太极宫中,如臂挥指整个朝堂。
春闱结束。
大地复苏,长安的百姓换上了轻便单薄的衣服。
暖阁。
“殿下,此番科举,总计选中三百名,其中士族两百七十名,士族三十名,状元、榜眼均出自寒门。”杜如晦拿着折子汇报道。
长孙无忌和王珪静静地站着,只是当他们听到这里的时候,嘴角忍不住狠狠地抽搐几下。
“状元孙处约、探花岑文倩、榜眼郭正一,前十甲分别是张大安、张文瓘、郭待举、李安棋……”
太惨了!
士族掌握批阅科举试卷的权利,还是第一次这么惨。
后世将贞观十四年的春闱称之为寒门届,第一次寒门大规模的出现在科举榜单上。
贞观十四年由李恪主导的这一届科举,出了六名宰相,三十几名封疆大吏、六部侍郎尚书,史称科举最牛一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