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
长孙无忌早早地便来了。
他见到李承乾后,催促道:“承乾,青雀已经入宫给陛下和皇后拜年请安了,你也该去了。”
李承乾面露倔强和愤怒。
长孙无忌知道,外甥还是为了监国之事,而程处弼带回来的消息,无疑让李恪监国变成了铁板钉钉的事情。
“放心吧承乾,你此番随陛下亲征,要多听侯君集和温彦博的,只要在战场立功,现在的颓势都能挽回来的。”
“至于李恪这边,我不会让他有太多表现的机会,也不会给他打击我们的机会。”其实李恪打击太子系?
他认为不会。
他也算对李恪有了一个清晰的了解,在国战的时候,李恪绝对不会做出对国战有不利影响的事情。
只是这种话,他不能在李承乾本就愤怒的时候说,无疑是火上浇油。
“我不想看到李泰那张脸,看到了我就想吐!”李承乾怒道。
话罢,李承乾询问道:“舅舅,你说李恪是不是从一开始就知道益州要出事,他从一开始就等着看益州的笑话?”
哎!
他本不愿在李承乾面前评说李恪的优点,可现在也不得不说。
作为一个储君,未来要继承帝位,狠辣需要有,可肚量同样需要有。
“承乾,益州要出事,吴王一定很早就预判到了,但你说以为他等着看益州的笑话,那你是小看了吴王,也是你不愿正视对手,不敢正视自己的表现。”
“你是储君,你将来还会继承大统,继承帝位。”
“你要首先学会正视别人的好,如果因为别人的好而心生恶意,你就不会是一个合格的皇帝。”
李承乾心中有些烦躁,可他还是忍着点头道:“舅舅,我知道了。”
然后说道:“舅舅,裴承先是回不到益州了,这件事情拖下去,恐怕会由李恪监国来决定,益州刺史的人选,你们要事先想好,不要让李恪控制了益州。”
“放心吧,舅舅留在朝中,是不会让吴王胡来的。”
……
二月末。
李恪抵达益州已经一个月了。
随着岭南府库运来的大批钱粮到位后,李恪就开始大规模地以官府的名义收购苎麻。
而程处弼到达后,这项事情就转移到了程处弼处,益州官府转入协助和监督的角色。
是日。
李恪领着益州刺史府上下去视察情况。
来到一处良田处,一个明显以家庭为单位的百姓之家正在田间劳作,小孩子嬉戏玩闹着,捡拾田中散乱的苎麻纸条。
女人们正在把孩子捡拾整顺的苎麻纸条打捆。
青壮劳力卖力地刨开苎麻根,连根将苎麻刨除。
这是李恪到了益州之后下的一道命令,砍麻复耕。
“你们制定的逐步斩麻复耕充分考虑百姓在变化过程中的承担能力了吧?”李恪询问道。
房遗直看长孙冲发愣,碰了碰长孙冲,长孙冲恢复后连忙说道:“考虑了,我们先调查了刺史府统计苎麻种植情况的虚假情况,在此基础上做的计划。”
“询问了有经验的老农,得出良田想要恢复只需要一年休耕,所以第一年每十亩良田只砍伐两亩,刺史府免除所有的赋税,同时逐步鼓励百姓在贫瘠的山地种植苎麻。”
“第二年,经过一年休耕,两亩地不征收赋税,足够一个五口之家的百姓半年吃饭,这个时候每十亩砍伐四亩。”
“第三年后粮食足够百姓食用一年,贫瘠山地种植的苎麻也能产生收益,所有良田种植的苎麻全部砍伐。”
“转变主要是第一年风险最大,只要过了第一年,后面都好办了。”
李恪点了点头,一项政令忽然间掉头,第一年的确最容易出事情。
“这是我们官府不作为导致的惨痛教训,这个教训不应该由百姓承担,在免除粮赋的基础上,每一亩地你们研究一下,予以百姓一定数量钱粮的补偿。索性益州还有一个盈利不错的蜀药工坊,这笔支出应该还能承担,接下来三年,你们益州上下要做好过苦日子的心理准备。”
“士族的田地不在补偿范围之内。”李恪声音冷硬地补充道:“如果益州的士族有人反对,或者不满,就让他们来问我李恪!”
“官府的职能是服务所有人,监督治下,不是让你们益州官府单单服务士族阶层,这一次你们推行商贾加农户的模式,就是士族贪图利益,继而说服你们益州各级推动的,官府为此买单,也只是给受损害的百姓,益州的士族想都别想!”
“本王虽然马上要回京了,可本王会睁着眼睛盯着益州,在砍麻复耕这件事情上,你们谁敢联合士族,从官府套钱,本王不建议让益州上下再来一次人头落地,这一次本王的权利更大,明白了吗!”
“明白了。”
“王爷放心。”
“请王爷放心。”
……
益州各级寒蝉若惊,这位吴王正月进入益州后,就连续抄了好几个关陇系背景粮商的家。
整个益州粮价迅速回落。
当时有人放出狠话,要将所有的粮食都运出益州。
这位王爷眼都不眨一下放走,紧接着这些人就上了益州黑名单,以后他们的各类型生意都不容许在益州做。
那些要走的人还不是屁颠屁颠的到刺史府拜见这位王爷,心甘情愿的把所有的粮食作为赎罪,上缴了嘛。
这位殿下说话做事,从来都是说到做到,没有人敢怀疑他说的话。
何况这位马上就要回去监国了。
李恪紧接着说道:“现在朝廷的问题还是吃饭的问题,我们发展商业,同样也是为了解决吃饭的问题。”
“这个问题不能本末倒置。”
“今后以后的良田绝对不容许作他用,发展经济作物,可以在产粮底下的薄田山地种植,这种土地种植苎麻效益要比种植粮食好,同时也保证了我们的良田。”
“是是是。”
“王爷说得对。”
……
附和声响起,不过李恪根本信不过这些人,他扭头看着长孙冲:“长孙冲益州的如今,你也是有责任的,益州刺史没有定下来到任之前,你全权负责益州的事情。”
“另外,你这三年内就待在益州,什么时候,益州良田全部复耕,你什么时候才能离开益州!”
“你听明白了吗?”
长孙冲精神一震,大声说道:“大哥你放心,赎不完罪,不能盯着益州良田复耕,我不会离开益州的。”
“嗯。”
“明天我就走,这里我就交给你了,别让我再对你失望,让兄弟们对你失望!”李恪着急着回去也是没办法的事情,皇帝老子已经好几次催促他马上回京就任监国了。
亲征大军已经开始迫不及待地开始向河北转进,他现在动身回去,恐怕也见不到皇帝老子了。
“不会!”
……
回长安的途中。
程处默骑马陪同在李恪身边:“大哥,你临走之前对长孙冲说的话是不是太严厉了,他心里其实也不好受,而且他虽然有责任,可也怪不到他身上。”
“处默,王爷不这么做,长孙冲一辈子都走不出来的。”窦诞叹了口气说道:“这一次,长孙冲的确夹在两边很煎熬,可如果不给他压担子,让他在这里三年,亲眼看着益州便好,他以后要么彻底变一个人,变成裴承先那种人。”
“要么就彻底废了,当一个浑浑噩噩的人。”
可以说,长孙冲的煎熬他最能感同身受。
长孙冲现在的情况就是在逃避。
逃避的结果只能有一个,人废了,只是废的程度不同罢了。
一个浑浑噩噩,混吃等死,不用夹在兄弟和父亲之间。
另一种就是变成裴承先那种人。
李恪让长孙冲亲自来做砍麻复耕这件事情,就是要借助这件事情,让长孙冲明白一个道理,无心无愧即可。
程处默似懂非懂,默默点头又摇头。
窦诞则暗暗打量着李恪。
“驸马都尉,你马上跟着我大哥回长安了,这要是见到你家老爷子,你会怎么样?”程处默冷不丁地问了一句。
窦诞嘴角抽搐一下,程家果然没一个好东西!
哪壶不开提哪壶!
“皇姑父不要跟处默一般见识。”李恪看着窦诞气的脸都黑了,忍着笑说道。
然后询问:“皇姑父想不想到地方上去做事,这次我回去监国,这点权利我还是有的。”
窦诞摇了摇头说道:“我还是再跟在殿下身边学几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