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安宫茶房
吕云袖祝先生,你说这皇太子殿下年岁已过,陛下为何迟迟不允婚冠?
吕云袖还有那大王他……难不成真如传言所说那......
你认真地捣搅着茶饼,茶至碎末状时轻轻将其拨于盏中,面上始终眉目柔和,表情不动分毫。
祝淮清云袖,我昨日教予你们的,你可将小记整理得当
吕云袖听你所言,她立时忘了嘴边的好奇,面色不由有些发苦。
他们这位祝先生,姿容秀婉,性情温和,才华出众,身为女子之身,却身居国子监指点一众公子考学。
无论从何处看,内外兼修,可谓是说不出一处不好,她自也是极为敬佩的。
只一样,你但凡进宫来,总要教宫人做学问,且极为认真,还要时不时地考教一番。
这样的情况对于好学的宫人便罢了,可于她这种见了书本便要发昏的,每每撞见了你,只能是捉襟见肘。
吕云袖祝先生,婢子……婢子……您又不是不知,婢子在那缀文之事上向来愚拙
吕云袖况且,婢子又不要像那些郎君一样去做那旷世文人……
你伸手取过烧开的沸水点注于茶盏之中,茶筅搅动,茶末缓缓上浮,半晌,茶乳浮出,茶盏中的景象立时如同疏星淡月。
祝淮清这世间有千百种活法,我也没要你非去做那旷世文人,只因,你是这晏安宫的宫人
祝淮清尚不说你是在殿前侍奉,只说在这宫中一日,即便那时时谨言慎行之人也难保性命无虞
祝淮清识文断理,兴许日后危难之时便多了一分保命的底气
你双手恭正地将茶盏置于茶盘之上,稳稳端起茶盘,向茶室外走去,想了想,在门口处停下了脚步。
此时前殿尚不知情况如何,而这殿后的宫人又如此言语不慎,妄测政事。
思及眼下的局势,你也是犯难。
祝淮清官家家事,前朝政事,今后若非必言,便禁言罢
祝淮清不然,轻者,危及自身,重者,祸及家人
祝淮清至于整理的小记,待我下次进宫来时再行检查
…
“臣等请令齐王之藩,臣等请为皇太子殿下冠礼。”
茶室在殿侧,前往殿前必要经过前庭,你视线扫过晏安宫前雪地上俯跪请命的一众大臣,此中面孔皆是朝中清流臣子,最是秉承文人风骨,对于礼法之时向来直言不讳。
颔首行至殿前,此时殿内已默声,你便知怕已是到了僵持之地,默了默,你轻声询问着守在殿外的陈谨。
祝淮清陈翁,我不便入殿,这今日的贡茶,劳您奉给陛下罢
这陈谨,是陛下亲封的内侍省都都知,陛下尚是肃王时,便在跟前侍奉。
陈谨无奈地嗔看了你一眼,应了一声,双手接过你手中的茶盘。
这位小祖宗也算是他看着长大的,肚子里的蛔虫他大抵也能猜个七八分,平日里事事妥帖,可今日你却偏要往前撞,他是劝不住。
陈谨(进去不消半刻,便走了出来)你啊,进去罢
你应声步入殿内,先向与那内室君王相对而跪,苍劲如松的老者颔首一礼,随后便目不斜视地近前几步,面对着萧睿鉴恭敬跪下。
祝淮清臣女祝氏问陛下安
萧睿鉴(轻轻瞧了你一眼,打趣道)你这丫头难得进宫一次,我可喝不起你这茶
祝淮清陛下,雪日天寒,今晨新进的贡茶,淮清不过是卖弄卖弄手艺,借花献佛罢了,不如先饮下暖暖身罢
萧睿鉴轻哼一声,执起一只茶盏,他轻瞥过茶盘上另一只茶盏,眉目不着痕迹地一凝,扫了你一眼。
萧睿鉴嗯
你听懂了萧睿鉴的默许,心中暗暗缓了半口气,想着事情应还没到不能挽回的地步,你立刻走上前,双手将茶盘上摆着的另一只茶盏稳稳托起,复行至那老者身畔垂身跪立。
祝淮清卢尚书,请用茶
卢世瑜面上随即闪过一丝轻诧,犹疑地将视线定于室内君王,却未曾接过你奉来的茶。
卢世瑜臣,受之有愧
萧睿鉴(饮下一口茶,轻抬眼皮)一盏茶而已,卢尚书,饮了罢
萧睿鉴淮清的点茶手艺,卢卿想必已品饮过多次,只这北苑贡茶,想必淮清还是第一次奉给卢卿罢
萧睿鉴朕记得卢卿上次品饮,还是先帝为太子选定了卿这个老师的时候罢
祝淮清(恭敬)卢尚书,淮清,今日有一疑,特请教尚书
卢世瑜(迟疑)这……
祝淮清敢问卢尚书,君臣父子何解?
卢世瑜(眉心微蹙,似是不解你的用意)君臣父子,即君义为仁,臣义为忠,父义为慈,子义为孝,为人者需尽循其道
祝淮清那,何为仁道,何为忠道,何为慈道,又何为孝道?
你颇有几分深意的眼神注视着卢世瑜,盼他能明白你的意思。
祝淮清淮清私以为,君臣相持,难得忠仁,父子和衷,方存慈孝
祝淮清寻常人如此,君王更是如此
卢世瑜面上一愣,他是极为聪慧之人,立即会你语中之意,明着是在劝说他,实则是在逼向萧睿鉴,犹豫半晌,他便抬手要接过你手中的茶盏。
陈谨陛下,太子殿下来了
听他还是来了,你抿唇垂眸,双手未动,眸中划过一丝无奈。
萧睿鉴(手起执棋,面色中却看不出喜怒)卢尚书的学生来了,尚书是在这里看朕布子,还是先去看看你的学生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