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外面鹅毛般的雪片已然散落成了晶莹剔透的雪珠,没一会儿也要停了。它们敲打着行人的伞面,跳进烤红薯、糖炒栗子的炉子里,迅速融化。
城市一隅的近城郊,元旦似乎对这满街的,寻求生计的大人来说并不是多么值得纪念的日子,沿街走去,没几家店铺歇业,他们只象征性地在店门口挂两个红灯笼,趁节日搞活动。
蹬着三轮车叫卖的小贩也没几个因为风雪滞留在家里的,满街叫卖声不绝于耳,今天客流量更大。
也就只有店铺墙边和光秃秃的树枝上,那点雪是干净的。积雪不浅,但踩上去连“咯吱咯吱”的声响都没有,倒是有几个学生模样的人在比赛谁在这光滑的雪面上滑得更远。
似乎只有店里异于平常的人满为患提醒着今天是个值得欢庆的日子。
大人们帮他们在吃过一次的火锅店提早定了个位置,晚上再各回各家,白天工作很忙的。
他们刚点完菜,一群人说说笑笑在讨论刚刚结束的元旦晚会,楚稚手里握着串吃一个的冰糖山楂,麦芽糖渣在嘴里被牙齿嘎嘣咬碎的声音是她唯一听得真切的,她在出神,还是无意识的。
纪念安叫了她两声才抬头,理解了对方的眼神暗示,抬手把冰糖山楂递给她。
旁边的两人废力一人拔下一个还给她后,纪念安问:“你想什么呢?”
楚稚眼神聚焦:“什么也没想,发呆呢。”
“哦……”
程月白身体前倾越过纪念安看向她:“小稚今年过年江州吗?”
好巧不巧,楚稚刚咬掉一半山楂,她嚼了两下才说话:“回啊。”
阮佑言跨越大半个桌子看过来:“什么什么,谁要走?”
楚稚露出头:“我啊。”
“哦……什么时候?”
“还有十七天期末考,两天半,考完就能收拾东西了,哦对,我得提前订票,二十三号或者二十四号回去吧。但愿能顺利抢到票。”
说话间菜都上的差不多了,楚稚特意提醒旁边的两人:“不要在我嘴里刚塞进东西的时候care我哦。”
牛油和菌菇的鸳鸯锅冒着腾腾热气,带动起与外界的严寒截然相反的欢快与温暖。
楚稚直觉旁边的人似乎情绪有点低落,但她不知道原因,想安慰也没切入点,其他人就更没注意到江予怀没什么表情的面皮下隐藏的敏感的小心思了。
楚稚要回去了,他们要暂时分开一段时间了。此时似乎跨越时空界限般,在火锅店坐着的江予怀与很久以前在车站拉着行李箱跟楚稚告别的江予怀心境完全相同。
数不清多少次,也记不清从什么时候开始了,两家人一起外出旅行,在车站各自分开,小小的女孩挥着手跟他说再见,在她千叮咛万嘱咐到家打电话的约定中,小小的人儿故作矜持地说出同样的告别,长大后的女孩临分开前两人还不忘互损对方几句,但同样会跟对方说,“到家发消息”。
不管情景如何,真正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心里就会持续很长一段时间空落落的,甚至后来开始想她,期盼着见到她,等待着收到安全到家的消息,然后能顺着这条消息往下多聊很久。
明明还有十几二十天旁边的人才会走,明明知道她走不了几天就会回来,但将近半年的朝夕相处就是让他觉得分开半天都不行。
或许江予怀自己都没意识到,他的本质有多粘人。
旁边的女生凑过来把他叫回神:“你不舒服吗?”
“没有,走神了,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回学校前,咱们买点零食吧,看电影怎么能没有零食奶茶呢?”
江予怀看着她试探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好。”
楚稚立刻后撤,心跳都有点加快,心说:好就好,笑什么啊……
那边的宋柯跨越整张桌子冲他们喊:“江哥,楚小稚,你俩说什么悄悄话呢?”
江予怀没理,楚稚坦言道:“在说晚上看电影买点什么零食好,有问题?”
她旁边的男生递了个眼神过去,隔着蒸腾的热气,宋柯看得清清楚楚:“没问题没问题,我们刚才说晚上去不去郁清湖,就你俩悄摸地没加入问一下。”
“传统项目走下流程?”
“聪明。”宋柯赞许道。
“那不就行了,还是原来的时间吗?”
“嗯。”
楚稚抬手圈了个“OK” 右手不忘去夹菜,所有人都在疑惑她怎么知道固定的时间是什么时间的时候,就看到她下意识往江予怀那边偏:“你们之前都几点去?”
“八点。”
女孩看着他的眼睛亮晶晶的:“那咱们是不是要逃课?”
江予怀忍住抬手戳她额头的冲动:“想什么呢,今天下雪了,你想坐轮椅还是怎么?找老李签个假条就行了。”
“行吧,我都知道附中哪里翻墙最合适了,等有时间我一定要试试,我跟你讲,我翻墙可熟练了。”
江予怀挑眉:“你怎么知道的?”
“我见过啊,无数次周日晚上,老李开完会,我去办公室拿周一要用的发言稿,我不每次都是第二节课过半了才进班,不是老李跟我谈话,那节课是英语啊,我不想听,所以都要在外面转一圈,每次都能看见从外面翻回来的。”
旁边的纪念安接话:“哈哈哈哈哈……英语老师要哭死了,人家把你挂嘴边,你不想上人家的课。”
楚稚一脸生无可恋:“你可拉倒吧,每天把你挂嘴边捧一踩一拉仇恨你试试?那我不得有点实际行动让他降低点对我的好感度,看现在是不是好多了?”
纪念安忍笑:“对,好多了,一天一次改一周一次了,还都是在周考出成绩后……”
楚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