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姑苏一路随丧而来云梦的含光君最近有点事。
事是小事,但可大可小。
有人模仿十三年前魏婴的笔迹写了封信投在了他落榻之处的门槛下,笔迹很逼真,十三年后的蓝忘机依然记得魏无羡的笔迹,信里约他在云梦泽畔的湖心亭见面,没有落款,只是时间地点。
这看上去像个故意的陷阱,世人皆知姑苏二公子问灵十三载,对当年叛逃江氏的魔道祖师格外情深义重,拿这般字迹的简讯来约他赴会,怎么看上去都是个明显的陷阱。
而含光君蓝忘机又怎么做了?他背了他的琴,撑了一只船就一个人去了,冒充魏无羡的人他十三年间见了太多,逐个找去,每个他都会留下点教训免得扰了魏无羡的清净,这样的事他已经宠辱不惊,他只是有点感念,感念那字迹,眼熟得的确让他心酸。
那好像就是真的魏无羡写的一样,蓝忘机这么多年从来没相信过魏无羡会死,他找他十三年,失望逐渐成为他的情绪,可他又好像从来没有期盼过一样,错一次,就再找一次。
他今天又去找魏无羡,他坐在亭子里等他,饮了两杯茶,一个戴蓑衣的人就跑进了亭子里来躲雨。
“兄台,这雨下得可也真够久的啊,下了这么久,看那天还是不打算给放晴。”
那人是个大方人,摘下了雨笠就坐在蓝忘机的对面拿手给自己扇风,“瞧,这天还闷得不行。”来人打着笑地对蓝忘机摆了张笑脸,他伸手想摸蓝忘机的茶杯去饮,蓝忘机拦下了,一只手盖在了茶面。
“你不是这儿的人。”蓝忘机说。
“兄台这说的什么话,这云梦泽又不是什么世外桃源,怎么还见不得外人不成?”那人见蓝忘机阻他,伸手又要去拿桌上的茶壶,蓝忘机不明其意没有阻他,被他得了空抢在手中,毫不讲究地竟是直接拿嘴对着壶嘴一番痛饮,看得蓝忘机心里一阵说不上来的难受,便就是看不惯人这副粗俗的姿态。
“你。”
蓝忘机收回手,那茶壶在他心里已经是个死物了,他紧盯着那人咕咚咕咚地把里面的茶水牛饮般喝了个干干净净,他啪得一声把茶壶贯在桌上,直叹了声好茶。
“好茶,好茶,好久没喝过姑苏产那边的好茶了,虽然说那里的天子笑还是更合我些胃口,不过这披麻戴孝们天天喝的苦茶今天尝尝还是别有一些滋味的嘛。”
那人把茶壶推向蓝忘机一阵舒怀的大笑,笑得肆意妄为,像是一点都不在意蓝忘机的眼里,那温水腾起而来的意外。
“蓝湛,”那人突然就不笑了,笑意像流水一样冲下他的面庞,他的目光定定地看着对面端坐的含光君,好像已经把他掩在心绪里的波澜起伏看得一清二楚,“我们好久不见。”
“你是魏婴?”
蓝忘机绞紧了他的手指,他告诉自己冷静,竹篮打水一场空的事情他见过不少了,可是胸中冲动澎湃的情绪似乎就是在告诉他,眼前之人,就是那个自己找了十三年之久的,不归人。
他是吗?他长得和魏婴一点都不像,但是蓝湛觉得他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