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至十二月末,过去的一年将要结束,而新的一年也将要来临。
离过年还有一月有余,郢都内的大街小巷却已经有了新年的气息。
不少的商铺外都挂上了红彤彤的灯笼,商铺里面还有各式各样的年货,妇女带着孩子一起在采购,一派热闹的场景。
西镇王府的大门外,两三个下人正拿着扫帚,扫着厚厚的白雪。
走到王府的里面,左右两侧是长而迂回的走廊,现在有好几个年轻的丫鬟捧着手里的物什在那长廊上走着,不时地说笑几句。
走在最前头的姑娘是江云。
与其他的丫鬟不同,江云没有心思与身后的姑娘们嬉闹,却是冷着一张小脸,不带一丝笑意。
早在几天前,江云就已经收到了江玉蓉的指示,江玉蓉命令她和李楣尽早脱身回宫。
江玉蓉很清楚,李楣现在的路子难以有所成效,所以江玉蓉早就给自己找到了退路。
不知道是在何时,江玉蓉从何人手中获得了一种迷药,那种迷药有蛊人心智的作用。
江玉蓉本就受李崇喜爱,接近李崇并给李崇下药,简直就是轻而易举。
江玉蓉有一般的女人难以企及的美貌,却还有后宫妃子都比不上的心计,所以她没有简单粗暴地直接掌握李崇的权力,而是要一步步地蚕食。
让李楣恢复皇子的地位和权力,并认江玉蓉为母,这是她的第二步。
而江玉蓉的第一步,已经做到了。
江云并不知道主人的第一步计划是什么,甚至是这整个计划,自己都不甚了解。
但是江云知道,自己现在要做的事,是要马上带二皇子回宫。
同样是在几天前,江云把自己知道的东西告诉了李楣。李楣起初有些抗拒,但最后他的脸上却有一种奇怪的神情,像是一种困境的解脱,又像是从未摆脱某种看不见的桎梏。
“我知道了,再给我几天时间。”李楣心中的不安终究是成了现实。
而今天,就是那最后的期限。
江云有些担心,手指在盘子边缘上收紧,指甲里的肉竟也没了血色。
……
“你看,院里的红梅开了!”刘硕说话的时候,白色的水雾从嘴里飘出。
刘硕身上披着纯黑色的斗篷,与周围的白雪形成对比,却更衬得刘硕的白。
身着一袭黑衣的少年站在红梅的旁边,一手护着枝头的花,一手带下花上的雪,脸上是纯净的笑靥,是从遇见他开始就不曾改变过。
“你怎么不过来?”刘硕的目光从梅花上移开,望向站在廊上的李楣。
李楣的手里攥着刘硕送给他的那一块玉佩,骨节都泛着白。
李楣面带冷色地从走廊上走了下来,来到刘硕的身前,眉目间是刘硕不曾见过的锋利。
“煤块儿,你怎么了?”刘硕的手里还带着雪水,冷意从手心钻入身体。
李楣攥着玉佩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最后还是把残留着余温的玉佩丢到了刘硕的手里,“刘硕,我要走了。”
“你说什么?”刘硕有些不敢相信,手里的玉佩也在颤栗着。
“宫里有人买了我。”李楣的声音冷静机械,只是在阐述一个事实。
“他们买了你,你就要走吗?”刘硕觉得非常讽刺,刺骨的冷意钻心而入。
“买我的人是宫里最得宠的妃子,而我只是一个奴隶,你我都无法违抗。刘硕,你永远都是高高在上,根本不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李楣全力地控制自己,但还是说出了最尖刻锋利的话语。刘硕的眼里映出了红梅的朱红色,此刻还带上了浅浅的水光。
“还有江云,她和我一起走。”李楣不去看刘硕的脸,所以转过头。
“好。”刘硕的声音里带着几不可闻的哭腔,“既然你要走,就把你的东西都带走!这个,也是你的!”
李楣的手里被塞进了一块冰冷的东西,是那一块玉佩,上面的“楣”字清晰又刺目。
刘硕把玉佩塞到李楣的手里之后,也许是气急攻心,脚下的步子也有些不稳,走过李楣的身旁时趔趄不前,却还是坚持着向李楣身后的方向跑去。
白雪落在少年的肩头,少年却也还是浑然不觉,只想逃离眼前的困境。
红梅花瓣悄然飘落在泥土里,不见花影,只留余香。
怜取红梅的人如今却也都要无人怜取,白雪压花枝,花枝越低垂……
……
郢都皇宫。
“二皇子,跟在那小世子屁股后面的感觉怎么样啊?”江玉蓉一手挑着古烟上的烟灰,一双狐狸眼却紧盯着李楣。
灰白的烟在女人的面前飘浮,飘渺间尽是虚无。
身着殷红色衣裙的红芍在江玉蓉的身后站着,不置一言,像一座雕像。
座下站着李楣和江云,现在两人也是刚从宫外赶回。
面对座上女人的审问,李楣没有回答。
“是不是十分合二皇子的心意啊?”江玉蓉的手不经意地一动,古烟的烟灰就从烟尾掉落,落在了她衣服上绣的牡丹花,烟灰只带着余热,所以牡丹花安然无恙,“所以二皇子都忘了自己要做什么了!”
女人突然的叫喊让李楣身旁的江云恐惧万分,江云一下子跪在地上,双眼只敢看着地面,“主人,息怒!此事不怪二皇子,怪就怪那刘倾老奸巨猾!”座上的女人吸了一口烟,又长长地把烟吐了出来,像是在宣泄,又像是在酝酿。
“好吧,这次就原谅你们。”江玉蓉的声音有些轻飘,不过却是要比刚才要平静许多,“不过,以后,你们就要按我铺的路走。”
江玉蓉摇了摇手里的古烟,她身后站着的红芍就已经有了动作。
红芍熟练地走到江玉蓉的身前,为其加上了烟料,加完之后又自如地站回了原处。
“怎么样啊?我的好孩子?”一缕缕白烟从女人的面前升起,又为原本就艳丽的女人添上了几分神秘。
李楣的脸上浮现出似真似假的笑容,双手在身前合拢作揖,声音低沉,“儿臣遵命。”
一旁的江云也马上附和,“遵命,主人!”
在袅袅的白烟之后,是一张笑得肆意而病态的脸。
……
岁末伊始,万事俱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