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 chapter「楔子」◆

“瞧瞧他，死了也是一副傲慢模样。”

“他偷偷把电流引进了自己的心脏。那场面，火光跟条蛇似得扭进他身体里，全身的血管都塞满了星星。”

“他当场就死了。”

朴三风死了，死在平安夜。

他是自杀。他认为我该和他一起死，这样才能打破循环，我不明白。他对这里的一切都很熟悉，甚至我下一句该说什么话。

“平安夜一点也不平安。”

我拎起朴三风留下的吉他，颤颤巍巍的在雪地里点燃打火机，看着火红的光焰蚕食它。朴三风其实什么也没留下，匆匆忙忙闯进我的生活，强迫我听了一箩筐莫名其妙的话：

“如果以后见到很漂亮的列车，千万记住不要上去。”

“别去认识贾尔克，也别学会抽烟。”

“明年的贺高抽奖选第三个，别人说什么都不要换。”

“12月25日别出门，出车祸撞断手就拉不了小提琴了。”

……

说完他就又匆匆忙忙的走了。

在朴三风口中，他好像见到过很多个“我”，而我真的是他所想见的“我”吗？那现在的我又是他的第几顺位。

等到火堆熄灭后，我走向空荡荡的朝云街。眼前闪过我不曾经历过的，光怪陆离的记忆片段，但却又什么也看不清。我胡乱的在衣兜里摸找手机，冻僵的手指焦躁不安的乱点，亮屏后我才发现，今天就是 12月25日。

朴三风说我要出车祸的日子。

“嘭！！”

我的半身被紧紧卡在车轮下，苟延残喘望向那一闪一闪的车灯，像是触手可及的太阳。混沌的视觉渐渐被红色覆盖，泊泊的血浆从我的左脑创口溢出，灌满七窍。

早知道今天就穿红色衣服了，好歹死的没那么惨烈。

远处的红港大桥上轰隆隆的驶过一架列车，威风凛凛的肃杀一切。我贫瘠的意识里只有一个念头：

“我好冷，列车里暖和，让我死在车厢里吧，墓碑就立个靠枕好了。”

或许我是真的要死了，又或是回光返照。我竟然真的坐在了列车里，怀中抱着个靠枕。窗外已经不再是红港桥的样子了，而是白茫茫的一片，像是小女孩床头水晶球里的雪山。

“今天是几号？”

后面座位的女人向众人问道。

车厢里的乘务员摩挲着手腕上的表盘：

“4月31号。”

我不可思议的回过神，什么？4月哪有31号？

乘务员拍了拍我的肩，又递给我一张车票：

“戈丁先生，您到站了。”

“我吗？我才坐上来。”

“此次车票不予返程，下车请向太阳的方向走。”

还未等我反应过来，就已经立在名叫“春”的站牌下了。望着缓缓驶走的漂亮列车，仍然不切实际。

一声鸣笛后，我重新环顾四周，这里已经变成了朝云街春杪的时候了。脑顶的银杏树簌簌作响，温柔的风蹭着我的脸，丝丝缕缕缠绕在我的身边。

“戈丁！还不快点回家！放学了在公交站牌下傻站着干嘛？！”

我循声望去，是去世两年的母亲，在楼上挥舞着锅铲叫我回家吃饭。

我向着家狂奔，不知疲倦的抹着眼泪，把眼皮刮的生疼，心脏如牢笼，困着只猛虎，它凶狠的撞击着牢笼。

我像是失聪的人重新听到声音，对这一切细小微弱的响动都万分好奇。恨不得拿个录音机痛痛快快都录下来。

爬到4层的时候，母亲一如既然留着一丝门缝。我如参观博物馆一样，把每个屋子都来回转，是不是还要提出几个幼稚问题。

我甚至觉得我之前经历的才是梦，而当我发现自己的卧室里日历显示4月31号，而其他房间显示4月1号时，我好像明白了些朴三风讲的那些古怪话。

“妈，爸怎么还没回来？”

母亲的手悬在空中不知所措，眼眶霎时间变得通红，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后，摸摸我的脸：

“你忘了，你爸都去世两年了。”

那个才是梦？在我本空间的记忆里，母亲去世了，而在这个空间里，父亲与母亲对调，变成了父亲去世了两年。

我又想起了朴三风说的：

“如果以后见到很漂亮的列车，千万记住不要上去。”

我浑身开始发抖，从厨房的窗户望去，我曾经记忆深刻的小学校园，也变成了发旧的商城。

如果这不是我的空间，那么这个空间的我又去了哪儿？

我平躺在床上，回想刚才和母亲在餐桌吃饭时看的新闻。

“今日，一名身着青城第一中学校服，手腕带着黑色腕表，脖颈后有淡淡胎记的男孩，在红港江下于4点31分被打捞上岸，身体浮肿发白，专家估算死亡已超过24小时，本人身份暂未找到……”

“戈丁啊，你以后放学可别靠近哪儿了，要不是你就坐在我面前吃饭，不然我就以为那个人是你了，这新闻描述的多像你……”

我固执的不愿面对，敷衍说：

“你儿子就一个，哪里有这么说自己孩子的…”

这个空间的戈丁死了，我顶替他活了下来。那这个空间的朴三风呢？还是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