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吻一吻她的鬓发:“我是谢家的人,最不可得的是真心和自由,这束缚生而至死,可是至少我想要个家。你想见秦朗,我可以为你引见,绣绣,你要记住,这是为了你。”
这样的话,绣绣听过很多次。
甫一出生,她的命运便不是属于她自己的。当年国破城亡之时,她尚在襁褓之中。而自有记忆的时候开始,便有无数人对她效忠,寄托着对前朝的怀念之情。陈老爷不惜自污声誉甚至牺牲亲生女儿也要保她安全,更何况无数人为她而死......为王朝而死。所有人都是为了她。
谢撷说最不可得的是真心和自由她比任何人还要懂得。
这已经是他们成亲后的第三个仲夏,时光从来不饶过任何人。绣绣踏进秦府,看到一位风烛残年的老人。秦老爷子,曾经是她母亲的老师。从他的表情中,绣绣已经知道他从她那熟悉的容貌中察觉出故人的身份。
他张了张口,唤道:“公主殿下。”
搀扶着他的秦朗露出惊愕的表情,而绣绣已经展颜微笑:“请借一步说话。”
他们共同走到大堂。老人已经有些混浊的双眼牢牢地看着她,良久后,缓缓吐出一口气:“像,真像。”
绣绣轻声说:“您如母亲所描述的如出一辙,英武不逊当年。”
老人疲倦地闭上了眼睛:“我知道你所求为何,但我已经太老了。若你们早来十年,我或许还有些雄心壮志。现在秦家也不由我做主。”
绣绣笑了笑:“前朝陨灭迄今不过十余年,若非被今上忌惮至斯,您何至于沦落到今天的地步?妾今日前来,不过是替母亲看望故人。希望您能够去母亲坟前上一炷香,她死时百病缠身,妾在门外凝神去听最细微的声响,也不过能听见‘惟之’二字。想来母亲......哪怕死前,也很是记挂于您。”
秦老爷子听闻此话,双眼陡然睁开,脸颊通红,激动得整个人都有些痉挛:“她.....”
秦朗再也听不下去,霍然起身,怒道:“谢夫人,请慎言!若不是看在谢撷的面子上,我秦某人断不会听完这段话。你这样说,难道不曾考虑过谢家的处境,不曾考虑过谢撷同你的夫妻之情?这番话若传出去,谢家和秦家都会遭到灭顶之灾!”
他断然道:“不管我父亲从前与你旧情如何,秦家效忠于今上乃是不争的事实,你若再煽风点火,休怪我无礼!”
“哦?你要对本侯的夫人怎么样?”
闻言,她一怔,向后望去,便看见谢撷懒洋洋地倚着门框,可眼神冷漠如冰。
“恕我直言,谢侯这次未免胆子太过大了些。”
谢撷嗤笑了一声,道:“我不过来接我的夫人,她出来太久了,这又冒犯到你什么了吗?将军大人。”
秦朗握紧了拳头,低声道:“谢撷,念在你我同窗之情......”
谢撷走过来,揽住绣绣的肩膀,将她带走,仍是懒洋洋地招了招手:“那你就和皇上说吧,说我谢撷谋反,怎么都行。只不过——”他冷冷地侧身,“关于我的家事,你管得太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