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已经是摘星楼上下皆知的事实,她目光灼灼地看着他,却不知如何回答。
他便轻轻锁了眉,低着头,不再追问。
许多年前,当他追问她,为何大太太就是容不下他娘,得不到答案时,他小小的脸上也是这样的神色。
虞晚心中的疼惜比那时更甚,自熏颐走后她才知道孤独是什么滋味。娘亲只一味地与父亲争吵,或者哭闹。几乎不曾把心思放在她的身上。而父亲,也顾着和新纳的姨娘们赏花游船。没人知道她有多思念熏颐,他不仅是她名义上的“弟弟”,也是家中唯一关心她的人。
夜过三更,依然睡不着。虞晚摸着黑起身,蹑手蹑脚地出了府。就像多年前她带着熏颐溜出去玩一样。那时熏颐个子小,不敢越过院墙。虞晚便张开手臂作势要接住他。可是熏颐担心砸到虞晚,宁可故意跳偏几分,结果磕破了膝盖,他明明疼得龇牙咧嘴,却还笑嘻嘻地说,晚姐姐,你看我厉不厉害。
她提着灯笼,走在漆黑的巷子里,耳边似乎还回荡着幼年熏颐清亮澄明的笑,脚步也走得更快了些。
她知道他的住处,她早就打听过了。知道他娘亲已经不在人世,爹爹更是早不知所终。
她来到他窗前,灯还亮着。她小心翼翼地捅破了一层窗户纸。看见沈熏颐临桌而坐,在灯下仔细凝视着一件物事。她踮起脚试图看得再清楚一些,没想到手边的墙石剥落,泄露了自己。
“进来吧。”沈熏颐看她穿得单薄,便脱下自己的衣衫给她披上。
“这么晚,有事吗?”
她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好问他:“你手里拿的什么?”
他缓缓摊开手心,是一枚陈年旧钗。上面的珍珠已经剥落得不成样子,但钗身被保存得极好,在灯光下依然泛着鎏金光泽。
“还认得吗?”沈熏颐眼中有温情浮漾,不等她细细思索,他便自顾自说起来,“这是我当年离开时,偷偷从昏睡的你头上拔下来的。”
是了,她记得,她病愈之后找了好一阵。没想到,却在他的手中。
“你......一直带在身边?”虞晚心跳得有点快,面色愈红。
沈熏颐点点头,眸如弯月:“晚姐姐......这么多年了,我一直在找你。我看着这支钗,就会想起你。想起和你在一起的日子。”
“那个时候,真是好啊......”熏颐的声音轻柔得就像那年三月的风,轻柔熨帖。
虞晚只觉得眼眶一阵阵发烫,她握住沈熏颐的手,他掌心传来的温度像是炒熟了的栗子糖衣,细致温暖地包裹住了她的手,她的心。
娘亲死后,爹爹身体每况愈下,她以长女的身份和不可推卸的责任接掌福满斋。近年来,她一直都是家里的支柱,爹爹的依靠。其实长大以后,她已经不像小时候那样喜欢“闯天下”了,偶尔见到店里来了娇滴滴的闺阁小姐们,她看着也会觉得羡慕,想要不问世事地端坐在闺房里描眉簪花,可她只能在福满斋把原本柔软的腰肢站到僵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