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露刚过,满园桂花便有颓唐之势。
“今年的秋好似比以往都要凉些呢。”秦嬷嬷忙拿了香裘斗篷给虞晚披上,一面忧心匆匆地望着天,“照这么冷下去,恐怕小姐的嫁衣还要加一层薄棉才行了,喜鞋也......”
“谁说我要嫁了。”虞晚冷冷打断她,“嬷嬷也跟姨娘们一样急着赶我出府吗?”
“小姐,我可不是这个意思......”秦嬷嬷急得满脸通红,虞晚心知不该迁怒于她,便缓和着摆摆手,“好了,我心中有数。我去店里一趟,晚饭就不回来用了。”说罢拢了拢斗篷,便独自出了府。
这些年她独来独往惯了,自从娘亲去世,爹爹因为年轻时的放纵,老来身体欠佳,几乎日日都以参汤养着。
祖上传下来的糕点营生如今全靠虞晚前前后后地忙活,转眼,她已到了双十年华。福满斋的生意逐渐红火起来。但一家子开销甚大,每月结完账也余不下多少。却不知道是哪个伙计多嘴,说是店里每日的现银多得穿铜钱的草绳都烂了。
那些姨娘们还当了真,一下子急得跟乌眼鸡似的,生怕福满斋被虞晚一人独占。
于是干脆合着请了媒婆替她说亲。每隔三两日便齐齐在老爷面前口齿伶俐地陈述对方公子的种种好处。你一言我一语的,虞晚冷眼瞧着,一家子姨婆们倒是从未有过这么齐心的时候。
老爷听着倒也很欢喜。对比过家世年纪,终是定下了恒隆酒庄二少爷。对方也送了拜帖来,下一步便是择日完婚。
没人问过她喜不喜欢,想不想嫁。好像她只是家里的一个物件,与屏风、烛台并无差别。
即便这门亲事她是打心眼里抗拒,但也知道父命难违。索性还有段日子,她便日日守在福满斋里。调教伙计,核对账本,巡视厨房,清查库存......无一不精心。常常忙得连晚饭都顾不上吃。
两位姨娘来时,她正从账房出来。
“看这丫头,光顾着干活肯定又忘了用晚膳。走,今天咱们请你下馆子。”姨娘们笑得春风满面,不由分说就架着虞晚上了轿辇。
她们还未下轿,便早有人候在门口恭迎。从小厮和姨娘的对话里虞晚才听明白,原是未来夫家打算把喜宴定在此处,今便是是请她们家人来试菜。
在小二的招呼下,菜便一道道摆上来。
风露莲藕、羊脂捞月、金丝菊炖野山鸡、豆蔻黄、燕子栗......真真是个顶个的精致。
三双筷子一一尝下来,两位姨娘便赞不绝口。虞晚也觉得有些意外之喜。尤其是那道“醉芦鸡”,原本不是什么上得台面的菜,但吃起来确是滋味丰美,难得一见。
虞晚放下筷子,唤来小厮:“这里面是不是加了黄糖和桂蜜。”
小厮为难道:“这个,恐怕要请师傅来回话。”
“那便请来瞧瞧。”姨娘道,“我也好奇,能做出这么一桌菜的厨子约是位老先生吧?”
小厮答应着去了厨房,不一会儿就领着一名男子走过来。
男子看起来青涩得紧,许是在厨房待久了,白皙瘦削的面孔泛着些许烟火味。相貌确是周正得很。若是在别处撞见,大约会让人以为这是个一心要考功名的读书郎。
“回小姐、太太的话,这芦花鸡中,的确加了黄糖和桂蜜用以调味。”
他说话也很是清爽,礼数周到,不卑不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