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挑

经过此次晋封陵容和甄嬛在宫中的气势亦随之水涨船高，渐渐有迫近华妃之势。

棠梨宫，甄嬛再次送走了前来趋奉的康贵人，她并不喜欢沾沾自喜的康贵人，想着淳儿又是个单纯的性子，便思量着让淳儿搬回西配殿居住。

方于是回过皇后，让淳儿搬去与她同住。玄凌也时常去棠梨宫，淳儿的入住意味着她将有更多的机会见到皇帝，这更是羡红了不少人的眼睛。

当然如今的陵容不必羡慕也无需羡慕，冯淑仪在宫中时间也不短了，如何能察觉不出其中的几分微妙来。哪怕陵容并没有表示出几分在意，她待淳儿也渐渐不如之前那么喜欢了

她看的明白甄嬛和陵容便是明面上一直交好，但同为风头正盛的宠妃，彼此间也难免有些机锋的。淳儿和甄嬛同居一宫，而陵容和她相互扶照，亲疏关系已经在渐渐行成了。

这样的光景一直延续了几十日，转眼就到乾元十三年的最后一日。

除夕。此日是阖宫欢宴的日子。陵容看到坐于太后身边款款向众人谈着蜀中风景的玄清才恍然想起前世甄嬛那双奢华的蜀锦玉鞋来。今日确实没有这么一回事，想来是他也不能确定蜀锦送回来会被玄凌分在哪里，才没有费这种心思的吧。

太后虽然听得颇有兴味，然而见风流泪的痼疾自入冬以来一再发作，视物也越加模糊，不便久坐，看完了烟花也就回去了。

太后一走便少了许多拘谨，玄凌召了陵容和甄嬛坐于他身侧，然后又同玄清从蜀地风情谈到巴山夜雨再到巴蜀乐舞来。

皇后和靖微笑:“后宫之中论歌舞当属甄婕妤和安婉仪，难怪与皇上和六王说的投缘。”

冯淑仪亦笑:“兴趣相投便是如此吧。”

皇后侧脸对身后把盏的宫女道：“皇上和王爷、甄婕妤，安婉仪谈论良久想必口干，去把甄婕妤准备的酒满上吧。”

宫女依言上前斟酒，白璧无瑕的玉石，金黄的酒是更显清冽透彻。

甄嬛先敬玄凌，敬过皇后，再敬玄清。玄清并不急于喝酒，凝神端详，轻轻地嗅了嗅，转而看向皇后。

“是桂花酒。”玄凌说:“朕与婕妤一同采摘今秋新开的桂花，酿成此酒。”

玄凌在人前对甄嬛用这样亲密的语气，妃嫔自然嫉妒，甄嬛徐徐道:“取江米做酒，酒成取初开的桂花蕊，沥干露水浸酒，再加入少许蜜糖。入口绵甜，味甘而不醉人。”她对玄清道:“制法简单，且此酒不会伤身。王爷若喜欢，可自行酿制。

座下的曹婕妤忽然一笑，道:“家宴之上桂花酒清甜固然很好，可是各位王爷在座，若是以茅台、惠泉、大曲或是西域的葡萄酒等招待自然就更好了，想必风味更浓。”言下之意，甄嬛准备的酒怠慢了诸王与命妇，无法体现皇家应有的风度。

有人的目光中暗暗浮起讥讽和轻蔑，只等着瞧好戏。

甄嬛道:“西南战事未平，自太后与皇上起节俭用度以供军需，后宫理当与太后皇上共进退，以皇上亲手制成的桂花酒代替名贵酒种遍示亲贵，不仅示皇上节俭用度之心，而且更显皇室亲厚无间。”

曹婕妤谦和的笑:“妹妹真是善解人意，体贴周全。”

甄嬛道:“姐姐过奖了，若论善解人意，体贴周全，妹妹怎么及得上姐姐呢？”她又看住汝南王妃贺氏，道:“王爷博力于战场为国杀敌，真是我大周的骄傲。想必嫔妾命人送去的桂花酒应该到了吧。”

贺氏欠身道:“多谢婕妤小主。酒已到，王爷分送诸将士，诸将都感激皇上与婕妤心系将士，士气大增呢。”

甄嬛道:“有劳王妃费心了。边地寒苦，此酒不会使人耽误战事，却能增暖驱寒。八月桂花香，也一解将士们思乡之苦吧。”

贺氏道:“正是。”

玄清也开口道:“为敬皇上天纵英明，为敬将士英勇杀敌，愿诸位共饮此杯。”说着起身仰头一饮而尽，以袖拭去唇边酒迹，大声道：“好酒！”此语一出，气氛大是缓和，复又融洽了起来。

甄嬛见机目示皇后，皇后盈盈起身举杯：“臣妾领后宫诸位妹妹贺皇上福寿延年，江山太平长乐。”

于是又把酒言欢，好不热闹。

甄嬛向玄清投去感激的一瞥，谢他如此为她解围。玄清只是清淡一笑，自顾自喝他的酒。

玄凌低声附在甄嬛耳边道:“朕何时命你送酒去慰劳诸将。”

甄嬛回眸微笑向他:“皇上操劳国事，难道不许臣妾为皇上分忧么？”她微微一顿，声音愈发低，几乎微不可闻，“军心需要皇上来定，恩赐也自然由皇上来给。无须假手于人。

玄凌维持着表面的平静神色，嘴角还是不自觉的上扬，露出满意的微笑。

恬贵人忽然道:“婕妤姐姐提倡节俭，那自然是很好的。可是听闻安婉仪平日里非珍品不用，这酒喝的习惯吗？"

陵容侧首间，左侧云鬓上的芙蓉花步摇上斜斜坠下六道细珠坠大珍珠的流苏也随之微微而动，她看向玄凌:"臣妾向来是不挑的。"

玄凌道:"是。婉仪性情纯净，向来只取合适而非名贵。"他一眼自是胜过陵容千辩。

话音未落，正吃完了糕点的淳儿拍了拍手道::“皇上和甄婕妤一起酿的酒，安姐姐又怎么会不喜欢呢，安姐姐你说是不是呢？”

淳儿一派天真，这样口无遮拦，甄嬛急得脸色都要变了。一时间众人都是愕然。这话自然是不好说不是的，但若应了到显得陵容似甄嬛的跟班一般。

所有人都知道陵容和甄嬛两人一直交好，但两人都是宠妃，陵容位分虽比甄嬛低一些，但却更受宠一些。一时间众人都不免好奇陵容的表态。

陵容恍若未闻，玄凌睨她一眼，慢慢道:“方良媛喜欢便多喝两杯。”

淳儿仿佛并没有察觉到哪里不对，笑道:"皇上说的是，这桂花我确实很喜欢呢。"

甄嬛暗暗嗔怪地看了淳儿一眼，暗示她不要再多说，淳儿却不以为意，只朝她娇俏一笑，将桂花酒一饮而尽。

甄嬛只好苦笑，这个淳儿，当真是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只是这样不知忌讳，只怕于她，没有半分好处。

看了看身边和玄凌说笑的陵容，内心微微酸楚，曾经皇上也是这般维护自己的，可陵容出现这份维护就换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