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霍星安安静静地躺在实验台上，周围的电脑已经获得了重启，电线全部连接在他的身上。

　　可是那些红色的光照在电脑前面的齐乐天身上，他的眼睛里映出电脑屏幕的影子，目光无神。

　　就像在考场上用仅会的错误公式做题的学生一样，除了一遍又一遍麻木而绝望地代入、计算之外，什么也不能做。也许自己心底隐隐知道这是错的，这是不可能得出正确结果的，但还是一头一头地撞过去，只因为这是自己能够想出的唯一一个办法。

　　再不知道多少遍之后，系统再次显示无法运行，齐乐天终于狠狠地举起了键盘，想要砸向面前的电脑，在站起来的时候慌乱地停住。

　　霍星还连在上面。

　　齐乐天是想要往霍星的身体里输入一些新的程序，包括自我防卫与技能动作的需求。他还完全没奢望那些武器的装配和变形，他也弄不来那些危险的东西，他要求的只是那么一点点——那么一点点防卫的意识，那么一点点灵活的动作，那么一点点意料之外的插科打诨，那么一点点……

　　能让霍星看起来更像霍星，而不是更像机器人的东西。

　　虽然霍星，明明有着良好的自我防御系统却总是做出伤害自己的选择。但是齐乐天要，霍星原本所有的，他想要全部去做到，但他终究意识到自己

　　“喂齐乐天！快住手！”

　　后面有人一把抱住了齐乐天，毕竟齐乐天还保持着举起键盘要往电脑上砸的动作，他把他吓着了。

　　“老舅……？”

　　“菁菁说你带霍星出门了，我不放心，就知道你会来这里。”陈家明的担心已经快要溢出来了，此时此刻他虽然紧紧抓住了齐乐天的手，可却小心翼翼得好像是要往浮萍上面踩的猎人。他知道自己的侄子内心里有很大的问题，可他并不知道这看起来好像坚实草地一样的浮萍到底有多深，如果会一脚踏空呢？如果自己戳破了什么，会一下子把这个刚刚长大的孩子埋没呢？

　　但他缓了口气，相信齐乐天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齐乐天，”他用决然的口气说道，“家政机器人是不能安装这些系统的，它们本身就不匹配，而且……”

　　后半句话噎在嗓子里。要说出来，还是有些困难。

　　“而且就算你安装了全套的原装系统，他也不是霍星啊。”

　　陈家明把话撂下之后，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喉咙里堵得厉害——他怕齐乐天闹起来。可果然，那个男孩已经不是胡闹的小孩儿了，而且其实一直以来，这个孩子都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从小到大都是。

　　齐乐天只是抖抖手让舅舅放开自己，他放下键盘。

　　躺在旁边的机器人那么安静，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我知道的，老舅。我就是想试一试，不小心忘了那家伙是根本没办法复制的了。”齐乐天看了看黑色头发的家政机器人，透过它，看见那个也同样是黑色头发的小小身影，他还是小时候的样子，好像永远不会长大。

　　也许博士可以再做出无数个3000A，但是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再做出第二个霍星了。

　　“我就只是想试试。哪怕只是我买的新的机器人，我也希望他不要随便让自己受到伤害了。”

　　齐乐天看着眼前麻木的电脑屏幕。

　　电影院的地下室仿佛还弥漫着火焰和烟灰的味道，这种类似尘土与灰骨的气味，让人不由自主地肃穆。

　　“我只是……想保护住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