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迭声求告似的求陆衍玦：“别，别把这事儿报出去，求你了，头面什么的全都退了还给你，求你别让他报道。我是个没家的孩子，班里也饥一顿饱一顿，全等我架梁子呢。我，就当我欠你人情，千万别写到报纸上，行吗，陆先生？”
陆衍玦许久没有回答，卫瑾透过后视镜看着他的脸，有点慌了：“陆衍玦？”
“我哪次拆过你的台。”陆衍玦喉咙里轻笑一声。
董宣城恰到时机地打开单反相机的胶片盒，里面空无一物。他回过头对一脸茫然的卫瑾笑笑：“就是吓唬那小子，他那能样，说句话都让人替他臊得慌。要不是他爸一张面皮，早进局子里关十年八年的了。”
卫瑾松了口气：“他从没来过我们班子听戏。连我正脸都没见过一次，怎么就能想跟我做那个事……陆少爷捧了我那么久，都没往那方面说过。”
当时正在等红灯，陆衍玦险些一脚踩在油门上，急吼吼地问：“他非礼你了？”
“那倒没有，他没碰我。”
“下次还是直接送你头面吧。我看有一套点翠的银钗环，明天送到你那去。”陆衍玦把车停在会场门口，“就这里，一会儿人多，跟着宣城走，结束了往警厅打电话。”
看到会场前扭着腰肢进去的Mary，卫瑾就知道这是场鸿门宴。陆衍玦从车里出来，像对待艺术品那样搂了搂她，低声道：“会有很多记者，但别怕，是个出名的好机会。”说着，悄悄把一个巨纸包塞到卫瑾手里。
董宣城朝记者通道走去，朝旁边的小门一指：“你走那扇门，后台还能见面。”
演员通道里穿什么的都有，至不济也是长衫大褂。只有卫瑾穿着一身薄片子似的练功服，一出现却把他们全镇住了。
场上不乏名角，梅派马派都有，大鼓相声齐备，交谈甚欢。卫瑾简简单单地往那儿一站，除了几个德高望重的前辈，喧哗声少了一半。
“沈奶奶好。”卫瑾朝沈云福了一福，“谢谢您那天送的玉扳指了。”
花白头发的沈云连忙搀她起来：“年轻人眼力就是好。一个玉扳指值得了几个钱，就当咱老少增进感情了。你在草台班子生活困苦些，我们老家伙理应帮扶才是。”
沈云那天因家事外出，归途中看水牌上写着“锦瑟”，园内人声鼎沸，就想进去看看。果不其然，旦角儿是卫瑾。她脑袋一热，当即摘下玉扳指，叫小厮送到前台。
座上喧哗不止，也许是被沈云的阔绰出手吓着了，两名老爷太忘记了嗑瓜子，还有几个老板比着往台上砸钱，生怕别人看不清，还要扯红布写在上面。金银首饰也少不了往台上砸。吆喝声，叫好声响成一片，连主角的声音都淹没在里头。
卫瑾却如木偶一般，对外界发生的一切置若罔闻，只是在那里唱着，唱着，似乎除非这场戏结束，否则万事都与她无关。
某一唱段时，她朝台下低着眉头挑了一眼。
沈云立即知道，自己这个扳指送得值了，真正好的京剧演员不需要听声音就能知道，尤其旦角。唱腔固然重要，神态更为重要。
一个优秀的旦角儿不消开口，神态就能分明。眉眼里都是韵律，都是娇媚，都是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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