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奈之下,齐政只好带着齐宁回到了自己的封地。而之后齐智川去世后,一母同胞的齐智山终于成长起来,继承了皇位。
两个人就这样,因为不知该如何面对对方,从此之后不复相见,一年又一年的分别,再深刻的执念,最终还是磋磨成了无可奈何的放手。
一年,两年,三年,尚且能坚持,可五年,七年……人生有多少个这样的岁月呢?
对于屠云岚,齐政是佩服和欣赏的,她武功高强,心性坚韧,超出寻常女子太多,甚至超过了许多男儿。
尽管心底仍留着一份无可替代的情感。但是如果不能在一起,或许,她值得拥有一个新的开始,得到一个能够照顾她,陪伴她的男人。
齐乐也劝道,若你们想要获得解脱,就必须有一个人先走出去,既然已经不可相守,那就各自安好吧。大哥,你是男人,总不能先让女人做负心之人吧,有的时候,背负骂名,也是成全别人的一种方式。
所以齐政见了苏娆,但他是犹豫的,直到苏娆主动地吻了他。那一瞬间,让他看到了屠云岚的影子。
如若这是一个机会重新开始,那就从此刻,结束这七年的痴念也好。
齐政想起了和屠云岚发生的一切,这个女人是他的心魔,也是他最初动情的人,他不能对她坐视不理。
但是苏娆却也是他心爱的人,很奇怪,人其实是能够爱着两个不同的人。
即使一开始他对苏娆只是好奇,甚至还有一些目的,比如齐乐说的火石神机,但是苏娆真正的吸引了他,并且逐渐取代了屠云岚的位置。
她和屠云岚完全不同,虽然没有那么强大的武功,但她古灵精怪又有很多想法,亦是如此的与众不同。
这或许是自己变心的借口,可人之一生,都需要清清晰甚至严厉地去剖析自己的内心,面对现实。他爱上了苏娆,并且不打算放弃她,当初为了屠云岚舍下她,已经让他愧疚万分。
这一次他要把她夺回来。
而屠云岚,他一直知道厉百川喜欢她,从屠云岚带着手下们从第三山下来接受安顿的时候,厉百川看见了她,他以为将自己的心意藏得很好,却不知道,人在遇到自己喜欢的人时,那无法掩饰的神情和姿态,即使低着头,也能让人一眼就看出来。
厉百川如今是朝廷最年轻的大将,但是他要想和屠云岚在一起……除非他舍弃这一身战甲银袍,甘愿沦为一介草民,和屠云岚一起离开齐国,隐姓埋名,否则绝无可能。
但是,在他眼中的厉百川,可以做到这个地步。如今风头正盛,应当良妻美妾环绕身侧,他却一直独身至今,找了各种理由婉拒赐婚,还因此得罪了一些人。
齐肃已经出兵攻打白国,大兴水师攻打白国边境,齐政带领军队连破白国两州,慕容尧带兵迎战。
双方都使用火器,但齐国矿产丰富,打造出了能够扛住炸弹的铁皮大船。并且曾经苏娆教过齐宁一些现代武器比如大炮、飞机这样的理论知识,被齐宁说与齐政听了,交给了工匠制作,结果真的做出了大炮和火铳,白国精锐的水师竟然被打的节节败退。
齐政带领齐国连破白国两个州。白祁收到战报的时候,顿时明白了事态严峻,但火炮威力确实惊人,只能先派人与齐国谈判。齐国要求修筑板桥,两国通商,同时白国让出邻江的五个州。
这要求无异于让白国放弃整条大江的屏障,直接与齐国接壤,随时会被齐国攻打,只要他们在沿江之城稳定下来,就是白国灭国之时。
白祁冷笑:真是痴心妄想。
他命九州罗刹截了一架大炮回去研究。苏娆听说了这次战败的事,只觉得真是无心之过。可是她现在是白国的皇后,她只能选择一个立场。有了苏娆的帮助,白国很快就制造出了更厉害的炮车。同时,在向九黎开山造路的时候,发现了很多矿产。
因为生产这些武器需要时间,而战事紧急,白国不得不暂时舍弃沿江之城,让百姓安顿在拥有高大城墙防护的内城中,同时接纳九黎的流民迁入新城,三国鼎立的局面成立。
夜色已深,御书房却烛火通明。白祁看着九州罗刹刚送到的战报,眉头紧皱,神情凝重。
这次被齐国用炮车打了一个措手不及,虽然撤得及时,伤亡并不多,但沿江之城是要塞,落入白国手中是大患。必须要抓紧时间反攻,而南蚩国那边也必须应对。
他沉思片刻,拿出密函展开,挥笔下令:“命苍星州为主帅,率镇北军督战九黎,卯时出兵,不得有误。”
置笔,他曲指叩了叩案桌,有暗卫立刻闪身出现,恭敬地领了密函消失不见。
“齐国那边的战事怎么样了?看你这个表情,肯定不乐观。有什么我可以帮得上忙的吗?”苏娆屏退了门口候着的大总管,走了过去,“人家这都一把年纪了,还得跟着你熬夜,该让老人家退休安享晚年了。”
虽然听不懂她说的一些奇怪的话,但看到她出现在面前,急躁的心就莫名安定下来。
“你怎么来了?”
“我现在是皇后啊,当然是来给亲爱的皇帝陛下分忧的。你要保重身体,你倒了,我可没那能耐撑这么大个场子。”
苏娆随手拿起一本奏折翻了翻,丝毫没有“后宫不得干政”的觉悟。白祁也没有阻止她,她是他心中无条件信任的人。
苏娆看了一本又一本,眉头也跟着皱了起来。到处都在要钱,开山铺路修城要钱,招兵
买马打仗要钱,造火铳大炮要钱,安顿沿江之城撤离的百姓也要钱,还有地方的贪腐,官盐走私,有人开采私矿,想趁乱发战争财……大大小小、处处都是问题。
九黎也没这么多事儿。
每天要思考这么多问题,这日子也太难过了吧。当皇帝真累啊。
“这些年,你就是这么过的吗?”苏娆将那些奏折一本一本叠好,环顾了一下空旷冷清的御书房,除了桌案帷幔灯烛,就是卷宗书册,连摆件都很少。却备了张可以休憩的软榻。茶水一直温热着,还冒着热气。
苏娆从小白舜那里得知,白祁经常在夜半三更才回寝殿,以前他尚年幼,为了保护他,白祁就让他跟着一起睡御书房。
白舜告诉她:“去年,皇爷爷去世了,没过多久,皇祖母也走了,后来……有一天父皇很晚都没回来,我偷偷去御书房找他,我看到父皇哭了。”
“我从没见过父皇哭,我猜,他肯定是想娘亲了,那个时候,我好想娘亲能够突然出现,陪在父皇身边,父皇真的太可怜了。”
当时苏娆听了,无法抑制地感到一阵心疼。
或许他们的爱恨纠葛无法分得清,但苏娆成功逃离了,在她逃避和自愈的日子里,他却从未卸下过肩头的重担。他是一个好皇帝。
“没什么,朕习惯了,夜里凉,你回去歇息吧。”
“唉,我怎么睡得着啊?现在有这么多问题,当然是一起去想办法解决了。”苏娆抓了抓头发,在他身边坐了下来,“齐国那边,你打算怎么办?”
“哼,他们既然敢越江攻占朕白国疆土,那朕自然是让他们有来无回。”白祁语气十分强硬,他又看着苏娆,“朕会御驾亲征,所以,朕的皇后,你到底担心的是谁呢?”
“你的语气好酸啊,陛下,”苏娆忍不住笑道,伸出双手捧着他的脸,感叹时间真是偏心,为什么他脸上几乎没有岁月的痕迹呢?
“我当然是帮你了,你拯救了九黎百姓,还把白国治理得这么好,很早以前我就说,你会是一代明君。这些年,很辛苦吧。”
是啊,很久很久以前,她就对他说过:我相信你一定能够匡扶起白国江山,创造一个令百姓们安居乐业的太平盛世的。
而她轻声的一句辛苦,就让他心中沉积的压抑都瞬间消散,他垂眸,只觉得眼眶有些发热,却不能在她面前流露脆弱。
“你不觉得朕是一个暴君吗?烽烟四起,伏尸百万,也有无数人在背后骂朕是冷酷暴虐。”
“罪在当代,功在千秋,只要不滥杀无辜,你就是一代明君。这一次,我会陪你出征,无论是为了九黎百姓,还是为了我自己,为了我们的舜儿。”
苏娆看着他,在经历过那么多悲欢离合之后,回到原地,她突然觉得一切都不重要了,这之后的每一天,或许都是最后一天,她要活在当下。
白祁握住她的手,两个人安静地坐在御书房里,烛火映照着他们的影子,互相依偎着,一时无言。
皇帝御驾亲征,是国之盛事,隆重庄严又声势浩大。白国本不尚武,而自白祁登基为帝之后,崇扬文武双全之风盛起。白祁在白国百姓的心里,是天神一般的存在,是天之骄子。
白祁着一身金色龙鳞盔甲,披黑色金丝龙纹的披风,按剑伫立万阶之上。
一人之下,文武百官皆俯首跪地,然后是数不尽的将随君出征的将士们,同样是全副武装披甲戴胄,蓄势待发。
高台之上,放眼望去浩浩荡荡数万人,黑压压的一片,红毯从皇宫大殿一直铺陈到京都之外,红黑旌旗连城,随风猎猎作响,大道两旁千人战鼓擂动,鼓声震撼天地,接着号角声吹响,声音悠长而旷远,悲壮而决绝。
忽地天上飘落无数彩色花瓣,十几名身着五彩帛衣,身戴银冠的侍女牵着一条红色绸缎,踩着花瓣飞身向前,只见其中一道身着彩色长袍的蒙面身影轻盈如同点水,踏着绸缎登上万阶高台,她旋身落下,以手抚肩躬身向白祁行礼。
“臣妾请愿与陛下一同出征。”苏娆被封后之后,很少在众人面前露面,这次她的现身,显然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曾经九黎的国主,也归顺他们的皇帝,这是荣耀。
“皇后请起。”
“谢陛下。”
苏娆大大方方地双手交握,仪态端庄站在他的身侧。银色头饰闪烁光芒,绘着九黎图腾的五彩长袍和特别的服饰让她充满了神秘感,一头白色长发垂落,面纱遮挡了容颜,只有变浅的双眸坚定地望向远方。
这一次,她和他并肩,不再退却。
“诸位白国的子民,齐国狂妄,犯我疆域,沿江六郡皆失,这是白国之耻,亦是朕之耻辱。今日朕御驾亲征,定收复失地,让齐国血债血偿,付出代价。”
“吾皇万岁万万岁……”
“吾皇万岁万万岁……”
“吾皇万岁万万岁……”
呼声绵延不绝,和号角声与鼓声一起,响彻了整个白国京都。
有内侍恭敬地呈上战铠的头盔。
征战之前,会放至皇家宗庙祭祀,以求凯旋。
苏娆捧起头盔,为白祁戴上,然后替他理了理披风的系带。
“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自古美人配英雄,都是佳话,对于苏娆这位皇后,虽然白国人颇有微词,此刻却也被这一幕打动。
“出发。”只两字,尽显威严沉稳。
白祁出征,太子白舜由右相孟东篱照看。
苏娆却不放心,她太清楚白焕此时是有多么阴险狡诈了,于是飞鸽传书让阳星帮她照看白舜,阳星答应了,让她放心地去,还特意叮嘱“小心看着点,别让白祁把齐政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