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山庄之事彻底激怒了白祁,他决定先出兵攻打萨兰国。因为南疆诸国隐藏在重重山林之中,必须躲避野兽蚊虫,穿过毒瘴沼泽才能到达他们的城寨,而萨兰与白国接壤,土地平坦开阔,夺下萨兰,白国就会拥有更强壮的马匹,更充足的粮草,还有更多人口来攻下南疆诸国。
他变得更忙了,每日朝堂、军营来回跑,还要巡视铸造神机箭矢和火石炸药的铸匠营。苏娆只能够默默地替他管理一下宫里的杂事,偶尔改良一下火铳的图纸,做一些解毒救命的丹药。
可是苏娆并没有觉得很枯燥,能够每天见面就已经很幸福了。她只是担心,如果打仗的话,那白祁是不是要亲自率兵出征?不管如何,她也要跟着他一起上战场,就算不能到前线,也要在后方当个医疗兵。
可是这时发生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当她购买了几味特殊的药材准备回宫时,她遇见了齐政。
她几乎快没能认出他来,齐政戴着斗笠,穿着粗布衣裳,打扮得像个江湖游侠一般,只是他手中的那柄白眉剑,她却认了出来。
他消瘦了很多,一双狭长的单凤眼中流露出无法掩饰的思念,下巴上布满了青色的胡茬,浑身上下都是风尘仆仆的。
他将她一把抱进怀中,力气之大,像是要将她揉进他的身体般。
“承岳……你怎么来白国了?”苏娆声音有些艰涩,“你怎么回事,怎么变成这样了?”
“对不起,忘忧,是我对不起你。”齐政将脸庞紧紧贴着她的鬓角,她能感觉道他低哑的嗓音在微微颤抖,苏娆心中一酸,看来离开了她,他过得并不好。
要说她对齐政没有感情,是不可能的,何况是她先撩拨的他,那两年他对她那么好,算起来他并不亏欠她。
只不过隐瞒齐宁生母屠云岚还活着的事,却是让他们再也回不去了。
可听完齐政对她陈述了屠云岚当年对他所做的事后,苏娆几乎是怒不可遏。
屠云岚是真的该死,她竟然让男……她根本就不配活着。但是齐政怜悯她,又因为齐宁的原因,才不得不救下她的性命。
看着齐政泛红的双眼,他为了向自己解释,不惜将过往的伤疤血淋淋地揭开,回忆那段噩梦般的经历。
苏娆心疼地回抱住他,轻声道,“没事了,我理解你,真的!别想那么多啦!”说着,她又拍了拍他的背。
“忘忧,跟我回齐国,好吗?”他低声几近恳求地对她说道,“我知道你不喜欢当皇后,你喜欢的是自由安乐的生活,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跟着我,你只需要做一个无忧无虑的岳王妃。忘忧,答应我,好吗?”
“我……”苏娆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些什么。这下好了,二选一的世纪难题落到了她身上,这可怎么办呐!她可不是后宫文的花心女主!
就在此时,齐政转动剑鞘将破空射来的几枚金针扫落在地,揽着她旋了方向将她护在身后。
“皇上的女人你也敢碰,真是找死!”只见寒蝎扛着狼牙棒,吐出嘴里叼着的杂草,站在屋顶之上扬眉看着齐政道。
随后又是数道悄无声息的身影落下,是九州罗刹,一个不少,甚至还有多的。
九州罗刹远不止九个人,而是一个数量庞大的杀手组织。
这下麻烦了。
“快走!他们是九州罗刹的杀手!”苏娆连忙拽着齐政就想溜,却看见白祁就站在不远处,脸色阴沉如墨。
他刚从军营点兵回来,身上还披着冰冷厚重的盔甲,整个人弥漫着凌厉和肃杀的气息。
他看到了什么,他唯一的皇后拉着另一个跟她有染的男人的手,想要逃离他的身边。
苏娆儿!朕还不够宠你吗?为什么你还要背叛朕!
完了。苏娆顿时从头凉到脚,这下她死定了。怎么办?开口说你听我解释?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但其实事情有一半就是他想的那样。她要是这样说,齐政得有多伤心。
“过来!”白祁冷冷沉喝一声,苏娆便吓得浑身一个哆嗦。
“不用怕,今日我定要带你走,白祁,若是你敢伤害她一分一毫,齐国与南疆诸国必将联合踏平你整个白国!”齐政握住苏娆的手将她护在自己身旁,同样气势慑人地沉声回道。
听他提到南疆二字,白祁双眸沉敛,散发出浓烈杀气,可随即他嘴角上扬,哼笑了一声,“哼,威胁朕?不如就让你留在白国做质子,等你齐国铁骑费尽千辛万苦到达我白国时,朕就当着他们的面砍下你岳王殿下的头颅来祭旗。”
白祁一抬手,九州罗刹利刃蹭地出鞘,气氛顿时变得剑拔弩张。
齐政手中的白眉剑也陡然出鞘,浑白的菱形剑身萦绕刺骨的寒气,剑刃锋利雪亮,薄如蝉翼。
就算齐政能一个打十个罗刹,但别忘了还有个白祁,他说过白祁的武功在他之上,现在白祁心脉处的伤已经好转了很多,齐政对上他是讨不到好处的,多半真的会被抓去祭旗。
苏娆一想到白祁描述的那个画面,只觉得头皮发麻,不行,她必须得想办法。
“唉哟——我肚子好疼!唉哟!”苏娆双手抱腹皱着眉蹲了下来,咬着唇装作疼得不行的模样。
“怎么了?娆儿!”
“怎么了?忘忧!”
两人几乎是同时开口,苏娆借机转头看向齐政,对他作了一个无声的口型“快走——”,然后继续捂着肚子装疼。
齐政明白她这是在帮自己脱身,现在他们人多势众,不好对付,于是他运功身影一闪,便从两个罗刹头顶翻身跃过消失了。
好了得的轻功!两人面面相觑,跟着追了过去,其余的人也纷纷奔向朝齐政离开的方向。
白祁急忙走到苏娆面前,将她打横抱了起来,他坚硬的盔甲硌得她的腰侧生疼,苏娆顿时更加眼泪汪汪,“不知道……就是突然肚子疼,不会是怀上了吧?”
白祁闻言却是停住了脚步,他俯视着苏娆,冷笑道,“如果真是怀上了,你自己会不知道?你肚子疼得那么蹊跷,不过是想让朕分心,给机会让你的姘头逃跑罢了。怎么?还要朕陪你演戏吗?”
遭了,她忘记自己也是个医生了,这招别的女主百用百灵,但是她一用就露馅了啊!唉呀,真是智商捉急了。
“那都是过去的事了,你别生气了,我苏娆发誓,从今以后都只会跟着夫君你,一生一世,不离不弃!如果不然,我就——”苏娆后面的话还没说出来,白祁却打断了她,“够了!”
然后苏娆就被禁足了,她不能出缥缈宫,要什么东西也只能吩咐宫女和太监去采买。
不知道齐政怎么样了,他千万别再回来了,白祁要是发起疯来,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可当她闭上双眼准备睡觉时,竟然有人扔了一个纸团进来。
她连忙追出去一看,那人身影极快,竟然眨眼间就消失不见了。
苏娆拿起纸团一看,才发现上面写着“齐政,北城郊外,禁军地牢。”
她的心顿时提了起来,难道齐政真的被白祁抓了?大门是走不出去的,苏娆找了一个隐蔽在角落里的窗户翻了出去,却正好和倒挂金钩的寒蝎来了个大眼对小眼,她吓得大叫一声,一掌拍了出去,寒蝎没料到她会突然出手,匆忙运功接下这一掌,却还是被拍得撞折了一根粗壮的树枝落在地上。
苏娆见状就要趁机溜走,却又遇到了那个戴着青色禽鸟面具的男人,他叫青枭,武功很是高强。
“王妃,别让属下难做。”青枭隐藏在面具下的脸很是无奈,他们都是京都的九州罗刹的头头,却要看着这么一个女人不让她乱跑,实在是有些大材小用,不过活倒是挺轻松。
“没有,我……就是出来透透气,欣赏一下夜色,呵呵!”苏娆笑道,突然她伸手一指惊讶大喊道,“快看!有流星!”
谁知青枭目不转睛盯着她呵呵了两声,“皇后娘娘,这一套已经过时很久了。”
这人,还挺冷幽默的,至少还会呵呵。苏娆只好装作垂头丧气地回宫,然后突然回身抬手放出两只袖箭射向他,趁他格挡的瞬间,她飞快闪身跑路。
知道后面有人追,苏娆是使足了马力,连跑带飞地在屋顶上穿梭,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到了北城郊外的禁军驻扎的地方。
这里防守森严,想要混进去,简直难如登天,女扮男装?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胸前,就算塞两块砖头也不像男人啊。幸好她早有准备,苏娆从胸口摸出一瓶“迎风倒”,只要稍稍闻到一点这个,就会立马倒地人事不省陷入沉睡之中,实乃打架斗殴,夜半偷人,杀人越货,居家必备之良药!
话不多说,她先喂自己吃了解药,然后打开了瓶子,淡淡的木兰花香气瞬间飘荡在空气中,其实她做个很多个版本,甚至还有孜然味儿的,以便在不同的场合使用。
很快,巡逻的守卫便悄无声息地集体倒地,苏娆找了一圈才找到了禁军的地牢入口。
地牢里全是披头散发的罪犯,看到苏娆进来,都纷纷伸手去拉拽她向她求饶。
苏娆只觉得毛骨悚然,一边走一边双手合十对他们道,“不好意思,下次一定!下次一定!”然后就把他们通通迷晕了。
直到她走到尽头处的一扇铁门面前,拿出从看守兵身上顺来的钥匙打开,扑面而来的血腥味呛得她直皱眉。走进里面一看,就在一个阁间里看到了被铁链捆绑四肢,浑身血迹斑斑的齐政。
他身上不仅有鞭伤,还有烧焦的伤痕和其他刑具制造出来的伤口,有的已经结痂了,有的还在汩汩往外渗着鲜血。
白祁根本不是人!他竟然将他折磨成这样!他就是个变态!
苏娆呼吸一窒,只觉得浑身血液都逆涌倒涌,无法抑制的愤怒让她浑身颤抖,狠狠攥紧了双手,可理智却告诉她,不管如何,先救人要紧。
“承岳,阿政!醒醒!能听到我说话吗?”苏娆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脸庞,见他仍是昏迷不醒,拿出了一粒回神丹喂他服下。
半晌,齐政才虚弱地睁开眼,见到她时顿时蹙紧了眉头,声音急切而嘶哑对她道,“你快走,不要管我。”
“别怕,我一定会救你出去的,有我在,没有人敢再伤害你!”看着他伤痕累累、气若游丝的模样,眼泪一下涌出了苏娆的眼眶,这个傻子!他放着好好的岳王爷不当,跑来找她做什么!
苏娆用钥匙小心翼翼地替他解开锁链,然后慢慢让他靠在自己身上,准备运功带他离开。
“朕的皇后想去哪里——”白祁阴鸷冰寒的声音从她背后传来,火光映照得他冷峻狠厉的脸如修罗一般可怖,“苏娆儿,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回到朕的身边来。”
“呵呵,回到你身边?我敢吗?祁王殿下你真是和传闻中一模一样,狠辣残酷、不择手段!我怕我哪天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是我当初色迷了心窍,才会跟你这种变态在一起!”苏娆冷冷看向他。
“他敢觊觎朕的女人,难道不该死吗?朕对你如何,你心里不清楚?!”听了她的话,白祁被气得几乎是咬牙切齿,苏娆儿,难道你的良心被狗吃了?
“你!”他确实对自己挺好的,苏娆突然哑了声,随即又不服气地开口道,“将心比心,要是让你眼睁睁看着公孙若羽死在你面前,你能做到吗?就允许你念旧情,不许我有故交?他从前对我很好,我不忍心看着他死,这也有错?”
“朕可以亲手杀了公孙若羽!你呢?你是朕的女人,为了救另一个男人,不惜夜闯禁军地牢,你将朕置于何地!”白祁声色俱厉。
“不过是怕我丢了你皇帝的颜面!你说的好听,那你怎么没有早点杀了公孙若羽?就算你能杀了公孙若羽,那也是她该死!可是齐政他什么都没做,他只是单纯地对我好而已!你为何要这么折磨他!”苏娆也吼了起来,理智什么的全都飞到九霄云外,心里只剩下愤怒。
“他单纯?!”白祁真的很想一把掐断她的脖子,敲开她的头看看这个蠢女人到底在想什么,“他接近你不过是为了火石神机之术!苏娆儿你别忘了,他是齐国的岳王,也是皇族子弟,他比朕又能好到哪里去!更何况他不仅染指朕的女人,还敢在朕的国土上威胁朕,朕定要将他五马分尸,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齐政听着他们的对话虽然感觉有种说不上的奇怪,但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咳、咳,忘忧,我没有……咳……”齐政说着,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嘴角止不住淌出血液来。
“我知道了,他就是个不可理喻疯子,你跟他不一样!你千万别说话了,我们走!”苏娆搂紧他,转而拿出一个毒气弹往地上狠狠一摔,她带着齐政飞快窜出了地牢,却没想到还是被白祁追了上来。
而且外面已经被九州罗刹和无数禁军给包围了,他们就像闯进陷阱的困兽,无法逃脱这个密集的包围圈。
“你竟然敢对朕用毒!朕今日就要当着你的面杀了他!”白祁面色阴沉如水,拔出一把长剑提在手中向苏娆走去,苏娆步步后退,到最后实在退无可退,只能取下一只袖箭抵在喉咙处,手上一用力,箭头就划破了她的喉咙处的皮肤,鲜血直流。
“放我们走,不然我就和他一起死!”苏娆眸中也带了一抹狠色。
“苏娆儿,你竟然为他用自己的命威胁朕!”白祁冷笑,“你这么肆无忌惮,不过也就是仗着朕宠爱你。好啊,那你就跟他一起死吧,朕会让你苏家满门给你陪葬!”
“无所谓,反正我都死了,也不会伤心难过!不光是我,还有我肚子里的孩子,皇上想要赌一赌吗?”苏娆低头摸了摸肚子,“我已经怀孕了,只不过宝宝才一个月而已,如果你不想看着我们娘俩一尸两命的话,就让他们让开!”说着,她又抵着喉咙刺进了一分。
“住手!”白祁连忙喝住了她,心里虽然怀疑,可万一她真的有了自己的骨肉,她和孩子岂不是又死在了自己手里。昔日那些沉痛的经历,他不想再经历第二次了。不如以退为进,暂时放他们走,之后再将人抓回来。
“放他们走。”白祁将剑重重插进地面,怒视着苏娆厉声道,“苏娆儿,若是一天之内朕见不到你回宫,朕说到做到!”
苏娆带着齐政逃了出去,将他带到了一家只有自己知道的隐蔽的药馆,给他处理了伤口换了药,幸好大多数只是皮肉伤,只有腹部被打了一拳,有些内出血。喂他服下丹药之后,苏娆守着他过了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