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后,齐国皇帝举办了五十大寿的寿宴,各国宾客纷纷赴宴以示交好。
孟东篱青袍玉带,手持朝板缓步向前一步,对高坐金銮殿龙椅上的白祁躬身道:“陛下,齐王寿宴将至,臣愿代表白国出使齐国,以固两国邦交之谊。”
齐国皇都昭安城离此地万里,路途艰辛遥远,而齐国皇帝大寿,要想表现结交的心意,总不能只派一些边城的地方官员前往。所以出使齐国,就成了京都朝堂一项人人都不愿意接手但又可能被钦点落到头上的苦差事。
“孟相年轻有为,此去齐国,不但能表示我国与齐国交好心意之真切,也能让齐国一睹我白国青年儿郎之风采,实在是绝佳的人选。”
“是啊!而且孟相又尚未婚配,听闻齐国公主温柔贤淑,此去齐国,说不定还能传出一段才子美人的佳话,两国顺势结为姻亲岂不是两全其美哉!”
“是啊!”
“是啊!”
大小官员都相互点头,表示极力赞同他出使齐国。
白祁伸出大掌抚在龙头之上,站起身来负手走到殿前,目光沉沉扫过面前的一众臣子,一身明黄锦绣五爪金龙袍让他更加威严冷厉,众官感受到他的视线,不由得都噤了声。这任天子的脾气,他们实在是摸不透。
要说他不好也不是,只要办好差事,俸禄也涨了官职也升了,就算被查出作奸犯科也都按照律法处置,真正是赏罚分明。而面对白国军事、政治、民生大计各个方面的问题,他也会积极纳谏,及时提出符合时情的解决方法,甚至有的时候不需要他们这些臣子来思考计谋和对策,只需要将他的政令付诸实际即可,真是一个让臣子省心的好皇帝。
但若是他心情不好,在他面前多说一句话,就会面临一种下一刻即将被抄家的压迫感。当然也有人认为他不过是年轻气盛爱装逼,就真的多说了两句,然后全家一起打包被流放到关外种番薯。而他大多数时候,心情看起来都不好,就算心情好看起来也不像太好的样子,所以他们猜不透,最好的办法就是少说话,多做事。
白祁走到孟东篱面前,将他手中的朝板拿了过来把玩,声音平淡道:“孟相有这份心朕很欣慰,但此次,朕要亲自出使齐国。所以要辛苦你继续留在京都,替朕打理好朝中事务。”他将朝板又递回给了孟东篱,孟东篱只能俯首笑道:“微臣遵旨。”
御书房内,孟东篱将朝板往白祁案几上一摔,仰头倒在一旁的椅子上,愤愤道:“又让我留在这冰冷无情的京都,你干脆直接让我帮你当这个皇帝好了。”
如此大逆不道的话,白祁听了也只是哼笑一声,“冰冷无情?是琼玉楼的软玉不够暖和,还是万花阁的温香不够多情?非要赶着去昭安那种苦寒之地,莫不是孟相别有用心?”
“你不懂,正是因为冷,才更能感受人与人之间的温暖。更何况京都的美娇娘都一个样,寻这么个机会换一换口味也好。”孟东篱说着坐了起来,见白祁还在批阅公文,又倒了下去,“看来在下还是不适合做皇帝,不如罢了我的官,让我继续做淮安候世子吧。”
“干脆朕将你这世子之位也一并褫夺了,让你做个白丁,这关于朝堂政事的忧虑便再也不会有了,一劳永逸,如何?”
“那微臣还是留在京都吧……只不过,祁又为何要亲自前去齐国?”
“因为朕得到消息,蜀疆南蛮诸国包括滇国在内也派人去了齐国,朕,要亲自去会一会他们。”
他要知道僰鸠以及白焕等人的下落,他要杀了这些人,让他们为苏娆儿和他的孩子陪葬!
深夜,龙渊宫内灯火通明,白祁只着了单薄的白色中衣,坐在宽大的龙榻上。他怔怔地望着墙上挂着的那副长长的画卷,那是苏娆儿出嫁前,赠与他的画。
“山无棱,天地合,冬雷震震夏雨雪,乃敢与君绝……”
“我爱你,阿祁,以后我就叫你阿祁好不好?”
“如果真有那一天,我们就找个地方隐居,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做一对平凡夫妻。”
“好,我也永远相信你。”
…………
“阿祁……我要走了……”
“再也不见。”
每当他一闭上眼,就会想起苏娆儿死时的凄惶的神情。
她的血肉寸寸消融,从他的怀里变为一滩血水,他抬起手,手上全是腥红的血往下流淌,而他的脚下也变成无数被鲜血浸染的尸骸……噩梦如同附骨之疽缠绕着他,心口处更是泛起一阵犹如钢针穿透般疼痛,这是取心口血时那一刀落下的心疾。
如今,轮到他来心痛了,只是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有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