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之上,官员大臣们一个个缩着脖子,噤若寒蝉,但见那高坐龙椅上的皇帝神情严肃凛然,双眉微敛着,隐有怒气而未发作。
气氛僵持到了极点,明明正值春夏交替回暖时节,众人却背只觉背后阵阵寒意。
这一次所有人都知道,太子和祁王的争斗正式摆到了明面上,兵部侍郎被毒害的事已是满城皆知,所中之毒竟来自萨兰国皇室隐秘的祭坛,矛头已直指太子,一时弹劾太子的折子如雪片一般堆在了皇帝面前的案几上,九州哗然,民情激荡不安,百姓们纷纷讨要说法。
“太子——你可有什么想说的?”白禛垂眸,语气沉缓而威重,将一叠折子扔到了白焕的面前。白焕连忙一撩袍子跪了下来,低头沉声道:“儿臣惶恐,儿臣竟不知兵部侍郎之死竟与萨兰国有关,此事来得蹊跷,必是有奸人故意陷害儿臣,求父皇明鉴。”
“太子当然不知,可儿臣却是查到了重要的线索。”白祁上前一步单膝下跪对皇帝行礼,声音清冷锵然。
“祁王,你有什么线索,讲。”白禛重新回到龙椅坐下,双手重重抚在龙头之上,双眸微眯盯着白祁。
“查出此毒出自萨兰国皇室的人,正是前朝太医院使之孙——神医萧何。据说此毒取自一种名为金叵曼陀罗的毒花,只开在金砂鲜血混染之地,他曾游医萨兰国,在其皇宫中见过此花,也只有长期血祭的祭台才能开出如此恶毒之花,若非萧何见多识广,又有何人能识得这种异国剧毒呢?”
“可怜兵部侍郎上有白发高堂,膝下只得一个刚及笄的女儿,一家老小日夜悲泣,实在令人视之不忍,闻之锥心。”白祁字字珠玑,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楚。
虽然没有一字提到太子,可处处皆是意指东宫,兵部侍郎是祁王的人,这事谁不知道,太子与祁王素来不和更是入朝时必知的行情,眼下似乎已是明了,太子对祁王出手了,而祁王得神医相助反将太子一军。
“萧何……萧宏义的孙子,还真是光阴飞逝啊,朕还记得当年他为朕瞧病的时候,那时朕尚还年幼,他一副方子竟将朕的魇症给治好了,没想到多年之后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萧何,朕听说过他,后生可畏啊!”白禛抚着胡子回忆完毕,接着将话锋一转看向白焕,道:“这么说来,兵部侍郎是死在萨兰国异毒之下,太子,你可有话要说?”
“父皇,儿臣自幼在白国皇宫长大,对金叵曼陀罗这种毒花更是闻所未闻,此事疑点重重,还望父皇给儿臣时间查明真相,以昭天下。”白焕俯身叩首,言辞坚定恳切。
白禛点了点头,对他道:“好,那朕便命你协查此事,半月之内务必将此事查得水落石出,以告黎明百姓。太子可有意见?”
“儿臣无意见,谢过父皇。”白焕终于站起身来,却仍是面带笑意,温润如常,仿佛刚才的事好像没发生过。
“朕乏了,诸位卿家可还有事要奏?无事的话便退了吧。”白禛抚了抚额头,他这两个儿子从出生就斗到现在,真是让他头痛不已。
老大能文,老二能武,若是两者相合,白国兴盛便是计日可待,可这老二却是处处要争,争权势、争功名甚至争女人,真是随了慕容幽燕那副傲气凌人的性子,所以他以前并不喜欢白祁。
可后来白祁主动请命去边陲督战,奋勇杀敌,连退鞑虏三千里,他才看到了这个儿子的忠心和气魄。毕竟战场上刀剑无眼,他已贵为王爷,舅舅又是镇北大将军,岂还需要用命去搏得这些虚名?
臣子们无一人有异议,安静了一会儿后,总管太监长喊一声“退朝——”,待皇帝离开了大殿,众人才松下身子,后背已是冷汗涔涔,相继快步离开。
他们也猜不准皇帝是怎么想的,以前皇帝总是有意无意偏袒着太子,可现在看来,皇帝对祁王也越发倚重,搞得他们当中的一些人,都不知该烧哪一座灶才好。
君心难测啊!
白祁早预料到是这个结果,皇帝对于白焕的事总是雷声大,雨点小,不过这一次,他绝对不会再让白焕有机会翻身。
白祁面无表情踏出了大殿,就看见一道白色的身影正伫立在不远处。
淡色轻罗,于清风中衣袂飘然、聘聘婷婷,仿若立于云端。绾蝉鬓,珥瑶华,缀明珠,腰若约素而气若幽兰,好似琼花幻化成的玉仙,美得极不真切。
遥遥相望的一眼,似穿透淡远秋水,黯了青山杨柳,落入他的眼中。
心口处传来沉闷钝痛,这三年他在边关拼杀,只要一闭上双眼,就能见到她的影子。也正是这点念想,让他熬过了那血汗峥嵘的沙场岁月。
他一直以为自己能放下,已经放下了,可再次见到她,那些软语温言、依偎相守的画面,仍是历历在目。为何!为何不信他?!
而现在纵使近在咫尺,两人也已隔着千山万水。
公孙若羽莲步款款迎了过来,站在了白焕的身旁,垂眸对他说了两句什么,白焕便笑着执起她的手拍了拍,挽在他的臂间。
两人携手同行,宛如一对璧人。
白祁面色顿时阴沉了下来,浑身都散发着浓郁的杀气,他转身拂袖而去,却听得一声:
“二弟,且慢——”白焕带着公孙若羽向他走了过来,也不管此时白祁脸上一副谁惹我便杀了谁的表情,白焕笑着摇头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地对他说道:“二弟你又何苦执意与大哥过不去呢?咱们本是兄弟,这次定是有人用计,想要挑拨你与我之间的关系,二弟可别上了当才是。”
这话听得公孙若羽都觉得膈应,但却不失为一个好机会,她要借此再添一把火,让白祁下定决心扳倒太子,夺取皇位。
公孙若羽看向白祁,很是赞同地点头附和道:“是啊,太子殿下一直视祁王爷为手足,待你一向亲厚,如今若羽已是太子妃了,就不得不说句真心话——还请祁王爷放下前尘旧事,不要再处处为难太子殿下,不要让若羽难堪。”
这番话犹如利刃划在白祁的心上,刀刀见血,可白祁早已疼得麻木了,他怒极反笑,目光冷冽地看着这一对男女。
“什么前尘旧事,本王早就忘了,太子妃似乎多虑了,本王只是公事公办,太子这时候来跟本王论手足之情,难道是要本王徇私枉法?”
“王妃尚在家中等候本王,告辞了。”
还没等白焕回他的话,白祁便冷着脸大步离去,只留下一个背影给两人。
不知怎的,刚才提到苏娆儿,白祁如铁石般冷硬的心突然柔软了一下,若是她在场,恐怕会阴阳怪气得把那两人气的跳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