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先生相逢于2019年的冬天——武汉疫情刚刚爆发的时候。
那时,我是刚刚转正的医生,他是武汉著名的企业家。但用他的话来说,我是救死扶伤的天使,他不过是个不起眼的志愿者。
2019年12月,疫情突然爆发,我同医院等二十多位医生应邀参加这场“战争”。
通往支援地的路并不平坦,司机将车开得摇来晃去,我随着车的摆动左右摇,坐在车上昏昏欲睡。
过了好一会儿,终于到达目的地。
我下了车,第一次看见先生。
先生见到我们,第一时间向我们鞠躬。
“感谢你们来到武汉支援。”
“啊…啊?不…不用,不用。”
突然受到这种礼遇,我懵懵懂懂地也给先生鞠了躬。幸好,几个腼腆的医生也回了礼,我不至于刚开始的时候在先生面前这么丢脸。
李医生不远处笑眯眯看着我们这群人。等到我们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的时候,才上来与先生示意道。
“路先生,疫情情况险峻,我就不和你握手了——麻烦先生带路了。”
先生眉眼弯了两下,半弯腰做了个“请”的姿势:“各位,请走这边。”
疫情比我们想象的还要严重。
在简陋的帐篷里穿好防护服后,进了医院,许多医生眉头便锁着了,没再松开过。
救援过程有些艰辛,我就不详细讲了。
只觉得这比我在医院一天做五台手术要再累上几许。
一抬头,发现早就入夜了。
不放松还好,一放松,饥饿感和疲倦感扑面而来。
在医院外的小帐篷里,我将面上的防护具褪下一点,缩在角落里啃着面包。
这还是疫情刚刚爆发,要是在后期疫情传播速度控制不住的话,感染上新冠的人就会越来越多。到时候的防疫工作比现在要更加艰辛几分。
我苦笑一声,果然刚开始的轻松愉快的氛围都是假象。
正想着,眼前突然出现了一瓶水。递水的人正是先生。
我急急忙忙站起来,匆忙地喊了句先生。
先生摆摆手让我不要着急,搬张凳子让我坐在上面好好休息。
随后,还贴心地扭开了瓶盖递给我。
我小声地道谢,双手接了过去,小口小口地喝水。
先生在旁边看着我喝。
因为带着口罩我看不见他的神情,但看他弯弯的眉眼,我觉得他在笑。
我被他盯到脸颊发热,挑起了一个话题来转移注意力。
我问先生,为什么不出去,选择留在这里?
因为现在武汉还没有封城,住在这里的人随时有被感染的风险。
许多人的当务之急就是离开这座城市。
先生当时回答我说,他舍不得这里,总想留下来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后来我才知道,先生的母亲感染了新冠,就住在这家医院里。
他的母亲年迈了,妹妹又还小,他总得留在这。即使不能够帮上忙,也得给他母亲一个活下去的信念。
“先生,你好善良啊。”
“不及你,小天使。”
这是后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