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椋央走了，又没走。
是他自己犯贱。
他站在路灯下，灯色是暖黄的。灯光却是冷的。
想了很多，从年少情浓到八年分别，再到现在。
最终，化为一片空白。
终于，看到了。
四目相对的那一刻，顾椋央就知道，原来即使八年之隔，他依旧能一眼看穿。
戚南方在疼，在哭。无声的痛苦，是他所害怕看到的。
脚下仿佛生了老根，一步也不能动，只能眼睁睁看着戚南方一步一步走近，站在了他面前。
“你是有什么……”
“南方。”
顾椋央开口打断。一声“南方”险些就让他溃不成军。
他原来还在爱你，如你还在爱他一样。
“既然走了，为什么还要回来？”
他是个胆小鬼，却希望你能勇敢。听起来可真卑鄙。
但是戚南方，你能不能告诉他。
八年前，你为什么放弃？
为什么了无音讯?
又是凭什么一言不发让他从你的全世界路过?
南方，全当为了年少，勇敢一些，好不好？
“为了工作。”
顾椋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感觉，是疼惯了还是无所谓？他不知道。
满腔话语全部堵在名为“放弃”的屏障后。
他想，没有下次了。所以，他说：
“那就好，我先走了，南方，再见。”
步子很急，却远远没有戚南方眼中那般果决。
顾椋央仅仅是踏出一步，心脏就疼得几近炸裂，眼中落下积蓄已久的泪。
不能回头，你别回头，顾椋央。
他爱戚南方，却也在害怕。
他问了这一次，得到的答案像一柄刀竖在回头路上，刀刃锋利，轻轻一碰，就是一道伤。
就这样吧，戚南方。这个城市很大，万分之一的注定相遇，不可能落在早已分别的恋人。
不再见，不再念。
你去追求你的盛冬未来。他呢，就守着这一亩三分地，在已成过去的盛夏，长眠不醒。
再见。
【从前】
顾椋央常常会在朋友面前，高高调调毫不掩饰对他的亲昵。
他呢，脸皮薄又要强，除却在顾椋央面前会软化成一只小绵羊，在外却总会抗拒亲近。
“南方，南方。你别不理我，我知道错了嘛。南方，别生气了。”
等人散去，只剩下两人的时候。顾椋央乖乖软软的凑到冷着张脸的戚南方面前，求原谅。
“你总是这样，我说了我不喜欢。”
他始终皱着眉头，说话也冲的很。
顾椋央眨巴眨巴眼睛，试探似的去碰他的手，好嘛，“咻”的避开。好像，真的生气了。
顾椋央慌了神，却故作生气的模样。
“你干嘛这样。我知道你胆子小，怕惹麻烦。那你知不知道，要不是这样，那几个高年级还一直看你不爽的小子早弄你了。”
“我就希望我朋友都知道我对你的重视，能在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护着你点。你还跟我生气。”
说着,委委屈屈的转过身，两个耳朵却高高竖起，仔细捕捉身后的动静。
衣角被拽拽，不理。
一双手环上腰间，还是不理。
只等他糯糯开口：
“我不知道你是这个意思，……”顿了声，后面的话吞吞吐吐说不出口。
“嘿嘿，被我骗到了吧。”
顾椋央转过身一把将人抱进怀里，眉眼弯弯，上扬的语调尽是欢悦。
他似乎被这幅样子惊到了，沉默下去。
顾椋央亲亲他的发丝。
“南方，你是个胆小鬼，更像个小刺猬，受到点刺激就竖起尖刺。”
“在我面前，你只管藏好，我会保护你。”
“但是在面对这段感情的时候，勇敢点好不好？”
“只要你向我走近一步，剩下的路我会用跑的。”
“不会让你久等。”
过了会儿，顾椋央才听到。
“好。”
【现在】
万分之一的注定，真的落下了。
“下一位。”
顾椋央送走一位患者，抽出一张新的单子，压在胳膊下，全身酸痛的厉害。
眼下是掩不住疲惫的青黑，他轻揉眉心，努力打起精神。
连续两天高强度的工作，让他有些受不了。
只等最后一位完成，就能回家休息会，真好。
如果最后一位不是他的话。
“胃疼?”
“嗯。”
心绪乱到极致，笔下的字也乱了。幸好，戚南方没看到。
“你怎么做了医生?”
手下霎时失去控制，大脑中一片空白。很多人问过这个问题，导师，同学，朋友，父母。
他每次回答都是“喜欢。”
可现在是戚南方在问。
“志愿不能改，就这样了。”
顾椋央不敢抬头，沉重呼吸下的轻描淡写，声声如利刃，轻而易举碎了思念的罐子。
医生，救死扶伤为天职。
顾椋央没有这样伟大崇高的愿景。
选择这个专业，只是想，胃病不好调养，何况是没有他在身边的你。
等成为医生，是不是能遇见来医院的你，只是一个矛盾可笑的奢望。
戚南方，别再问下去。
“下一……”原本没有的下一个，成为离别的筹码。
“有时间吗？一起吃顿饭。”
声音戛然而止，覆在鼠标上的手青筋微暴。
顾椋央迟疑的不敢答应，绷紧到极致的神经马上就要全面崩溃，只是靠着丁点清醒。
该拒绝的，没有正当的身份、理由。拒绝，应该拒绝的。
“只是作为老同学叙旧的一顿饭，不要拒绝。”
听出他话中意味，心下翻滚。大脑昏胀的难受，极力压下呕吐的欲望，面色如常的应道：
“……好。”
老同学而已，不是分离的恋人。
是他太自作多情，可能戚南方是真的决定放下了。
这是好事。
“我在清岸等你。”
他走后，顾椋央愣了许久。
等，好讨厌的字。
【从前】
临近毕业，高三学子不免会思考未来。
冬雪日，晚十点二十五，回家路上。
这次是戚南方先开的口：
“你真的想当医生?”
顾椋央抬头看着从天而落的雪花，落在脸上，冰冰凉凉的。
笑笑，又皱皱鼻子：
“其实我爸想让我回家继承家业，挖挖矿什么的。而我呢，最大的梦想就是当条活的咸鱼，但是”
他故意停顿，引来戚南方注视的目光。
顾椋央牵上南方的手，
“我想着，你以后肯定会拼命工作，不会让我养你。所以嘛，当医生最好。”
“说出去啊也不会让我的亲男朋友丢脸，还能帮你调养身体。”
“最重要的是能让我们两个一起长命百岁，白头偕老。”
【我喜欢的不是医生这份职业，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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