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培盛走后没多久,颂芝竟然来了,还带来一大包东西。
余莺儿连忙起身迎接
颂芝颂芝:“余姑娘快坐下,伤得严重吗?”
余莺儿太医已经看过了,只需要静养一段时间便好了。
颂芝这是人参,鹿茸,我们娘娘专门赐给姑娘补补身体的。那日娘娘是气急了,一时失了手,才伤了姑娘,姑娘不要介怀。
这话说的,她如今是奴仆,介怀华妃娘娘?这话传出去,找死吗?
余莺儿奴婢不敢。
余莺儿不知颂芝姑姑前来,有何要事?
颂芝脸色笑意收了些,拉着余莺儿来到僻静之处。
颂芝姑娘还未告诉皇上,你不是除夕之夜的吟诗之人?
余莺儿思索着颂芝,哦不,是华妃的意图,答道,“奴婢那日没机会与皇上说话,这几日更是连皇上的面都没见过,这……还没有呢。”
颂芝脸色一变,冷笑一声,“既然如此,姑娘还是别说的好。”
“都这么些天了,皇上早就错认你就是那人,如今若是事情暴露,哪怕是你主动去说,可也有欺君的嫌疑!,”
“若真定了欺君罔上之罪,别说你的命了,连你那唱戏的爹,你全家都性命,可都要给你陪葬了。”
“这……”余莺儿神色慌张,“可我,我只是答上了那句诗,并没有说我就是那人啊,我没有欺君啊!”
“这可由不得你分辨,这事可是皇上说了算的。”
颂芝脸色一转,和善道,“姑娘别怕,事啊,也没到那个地步,还能救一救,只要啊……”
余莺儿只有什么……
余莺儿颂芝姑姑,求你救救我……
见她惶惶不安,颂芝以为吓唬住她,满意一笑,“只有把事情坐实了,那不就好了。”
“只是,既然皇上已经认定你是那日之人,那你就只能是那日之人,自己也要毫无疑问的相信这点。”
“只要让知情人闭上了嘴,谁会知道,你是个鸠占鹊巢的冒牌货呢。”颂芝声音尖锐,听的人心烦。
余莺儿闭嘴……是什么意思?
颂芝:“这不用姑娘操心,我们娘娘自然会办妥,为你解决后顾之忧的。”
“只是嘛,天下没有白掉的馅饼,我家娘娘为了姑娘殚精竭虑,姑娘日后,可不能忘了我家娘娘啊。”
原来是要拉拢她啊。余莺儿装作怯弱犹豫,喏喏道,“这……我……”
颂芝见此,也不逼迫太过,“哪日姑娘想清楚了,可随时来找我,只是姑娘可要尽快做决定,不知哪日,您冒牌货的身份,就被揭穿了。您全家人的人头,可就……。”
华妃在曹贵人的分析劝说下,对余莺儿很看中,凭她的容貌,定能在后宫占据一袭之地,可她家室寒微,又有把柄落在华妃手上,多好的一把刀子啊。
利用完,抛掉余莺儿,定个欺君之罪,除掉便是了。
送走颂芝,余莺儿神色惶惶的回了房内,确保好几人看见她的不对劲。
华妃势大跋扈,最厌恶别人和她争宠。余莺儿又是看得见的绝色,不知道怎么被华妃嫉恨呢。这头上还有华妃打出的伤,又被拉到僻静处,不知道颂芝说了什么,指不定被怎么威胁呢。
……
每日,听着小厦子讲讲规矩,跟着姑姑学学泡茶,日子就这么过去了。很快,到了那日。
钿镜仙容似雪,淡扫娥眉,薄施粉黛,银篦淡点罗浮香气;鬓如蝉,寒玉簪秋水,素锦卷碧烟。
余莺儿坐在窗下,对着铜镜,不紧不慢地画着眉,她本以为自己会紧张,可真到了这刻,心却毫无波澜,甚至格外冷静。
她与镜中模糊的女子对视,片刻后,镜中人勾起一抹微笑,淡然悠远,温婉动人。
美得连她一个女人都忍不住心生喜爱,何况一个好色的男人呢
那双剪水秋瞳潋滟惑人的波光下,有着无人发觉的自信与野心。
最后带上珍珠耳坠,余莺儿推开门,站在阶上,抬头一望。
八角攒尖重檐,圈出一角四四方方的天空,余莺儿站在逼狭的深院落内,四面红墙高耸,如同不可翻越的监牢。
今日是个好天气,金色的阳光洒满紫禁城。不少娘娘宫女,都出来走动,人也开心不少。
可小厦子却觉得,沐浴在阳光下的余莺儿,忧郁的仿佛天都要塌下来了。
余莺儿小厦子公公
小厦子忍不住心生怜惜:“余姑娘,还是要看开些,这宫里的日子,可还长着呢,开心也是过一天,不开心也是过一天。”
余莺儿知道他误会了,但没有解释,“公公,这些道理,我懂的。”
小厦子:“姑娘随奴才去吧,别紧张,皇上仁善的人。”
余莺儿险些笑出声来,皇上仁善?知道小厦子是为了缓解她的情绪,余莺儿承他的情,认真听着。
一路上,小厦子细细叙述了面见皇上的礼仪与注意事项,甚至提点了一下皇上的喜欢。
到了养心殿茶房,余莺儿在姑姑的指导下,泡了一杯茶。
梅花蕊上收集来的雪水泡茶,龙井茶色泽翠绿,香气浓郁,甘醇爽口,雪水泡茶,多了几分梅花清韵,苏培盛还真是厉害。
一旁的姑姑夸道,“不过几日,就能泡得这样好,姑娘很聪慧。”
不一会儿,苏培盛来人示意,余莺儿端了茶盘,跟在来人身后,随即在养心殿门口等候。
真近啊
她能感受到屋内铺面而来的龙涎香气,甚至能听见那人磁性低沉的嗓音。
“去上茶吧,姑娘。”苏培盛掀开门帘,和气地对余莺儿笑道。
余莺儿低垂着头,跟在苏培盛身后,进了一道门,二进门处,苏培盛侯在门口,给余莺儿使了个眼色。
接下来,要靠她自己一个人进去了。
余莺儿深吸一口气,端住茶盘的手微微发抖。
苏培盛轻声道,“姑娘,可别紧张啊。”
余莺儿苏公公,我不紧张的
听见这干涩的声音,苏培盛根本不信,不过只要不冲撞了皇上,一些紧张害怕也无伤大雅。于是催促余莺儿赶紧进去奉茶,不然该凉了。
余莺儿内心的确不紧张,甚至有些跃跃欲试,只是为了维持人设,为了接下来要做的事,还是要表现出紧张羞涩
按皇上那日的表现,今日的奉茶目的,可能没那么容易实现。不知道他会整怎么幺蛾子。
于是她决定主动出击。刚好,颂芝给了她动机。
她紧张什么呢?已经被关进了笼子,戴上了镣铐,她还有什么可失去的呢
可既然无法飞出笼子,那她至少要成为笼子里最凶猛,最强大的那个。如果她戴上了镣铐,那她至少该获得……
…… 皇冠
一步一步,余莺儿朝着天下至尊走去,二人的距离越来越近。那人坐在榻上,细碎的书页翻动声在寂静的空间内作响。
叮咚一声,陶瓷的清脆声打破了寂静。
余莺儿将白瓷茶杯放在了紫檀木桌上,并不退下,只退至一旁。
余光中,一只指节分明的大手,端起了茶托。
胤禛“这茶是梅花上的雪水泡的……怎么一股梅花香气?”
皇上的注意力从书中转移,余莺儿跪下,行礼道,“皇上好品味,正是。”
胤禛你是……
放下茶,挺直脊背,端正坐姿,目光饶有兴味,兴趣浓郁语气却装作淡然,明知故问到。
余莺儿奴婢余莺儿,是倚梅园宫女,春节那日,答上了皇上的诗,“逆风如解意,容易莫摧残”,前几日来了御前伺候。
余莺儿承蒙皇上圣恩,批准这几日一直在房内养伤,奴婢伤刚好些,便来此叩谢皇上。
胤禛哦,你的伤,如何了?
余莺儿已经了大半了,不碍什么事了。
胤禛如此便好,日后……
胤禛恶趣味的道,“日后便好好当差吧。”
果然,话音刚落,胤禛便见余莺儿变了脸色,
余莺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淡色的唇几度张合,红了眼眶,“皇上……”
胤禛嗯?怎么了?还不下去?
“我……”余莺儿鼓起勇气,抬头,触及胤禛黑沉沉的目光,像是被火烧似的,猛的低下头。
她垂着头,露出修长白皙的脖颈,鸦羽颤个不停,显示出主人的不安。
余莺儿慢慢伸出手,她想握住胤禛的衣摆或是什么,却在触及满手青紫时,一下缩回了手。
胤禛见她像小猫,伸出爪子试探,却害怕被人拒绝,因手上的伤口,自卑地缩回手,心中疼惜,不再逗人,刚想开口,让人起来。
忽然,余莺儿孤注一掷,握住了皇上的手,乞求道,“求您了……皇上……疼疼我。”
这话太过大胆,胤禛本该不悦,可他能感觉到余莺儿整个人都僵硬,嘴唇被自己咬的鲜血淋漓,眼泪止不住的流,眼睛却紧紧盯着他,不肯挪开,眼中绝望与希望交织,绘出惊人的颜色。
像开至荼靡的花,被逼到绝境的小兽,悬崖峭壁上的风,他的一个眼神,一句话,一个动作,都能决定,是让这个姑射仙子落入深渊,或是重获新生。
她没有家室背景,没有才学心机,绝世倾国的美貌却只能依附于他,就像依附于大树的菟丝子。
就像是上天为他准备的,专属于他,能被他完全掌控的女人。
一瞬间,巨大的征服感被满足,胤禛的心像是被羽毛扫过,酸酸胀胀的,充斥着奇怪的情绪。
至于前面的求不得,更是发酵了这份情绪。此时,胤禛已经完全不在乎余莺儿之前的拒绝。
就像一朵花,清艳多姿,香气袭人,于是它总是带刺的,可这刺是这么的柔弱,稚嫩。不仅不能保护自己,还挠的人心痒痒。让人忍不住摸摸花茎,轻吻柔嫩的花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