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王一骄呼吸一滞，缓缓地眨眨眼，再缓缓地呼出一口气，终究只是“嗯”了一声再没说话。此时开口，无论是说什么，她的脑子都会短路，怎么也表达不出自己想表达的意思，简言之就是语无伦次。况且她现在还不知道要说什么，只能垂眸淡淡的“嗯”一声，面上不动声色波澜不惊，实则内心波涛汹涌早已炸开了无数次的烟花。

　　“我没有男朋友，也不打算交。”是什么意思？

　　胡雯也是弯的？

　　“王一骄，”胡雯叫她，呼吸有些不稳：“待会儿一起去吃饭吧？”

　　“好。”王一骄答应着，几乎是想都没想的答应了。

　　辛远帆的口哨声从不远处传来，接着是他吊儿郎当的懒洋洋的声音：“您二位去哪儿吃饭啊？捎上我呗。”

　　王一骄：“……”

　　她迈步到书桌旁开始擦桌子，没说话。

　　胡雯：“……”

　　她回到座位上坐下了，开始整理自己的东西，也没说话。

　　辛远帆：“……”

　　这合适吗？啊？这合适吗？人俩人第一眼就看对眼了，连吃饭都不想捎上她！得，他是多余的，他的唯一作用就是个电灯泡是吧？这是人能做出来的事吗？这还是个人吗？？？

　　于是他懂了：不光他骄哥不做人，那个漂亮的胡雯小姐姐，在爱情面前也不做人。

　　“得，”辛远帆了然说：“我懂了，我碍事儿了是吧骄哥？OK，爷他妈不伺候了！再见！”

　　他转身就走。

　　王一骄甚至觉得他走出了空虚寂寞冷凄凉哀伤痛苦的复杂感。

　　啧，戏真多。

　　等她的爱情成了之后再补偿兄弟吧。

　　“哎，”胡雯叫了一声，她还没叫完辛远帆的背影已经消失在拐角了，于是她转头问王一骄：“他没事吗？我不说话好像是有点过分了……”

　　“没事儿，”王一骄擦完桌子，甩了甩抹布：“他就是那种性格，没事儿，你别想多，我来哄就好。”

　　胡雯点点头，站起来说：“走吧，你想吃什么？”

　　“随便，”王一骄顺口说，然后又补了一句：“你吃什么我吃什么，我不挑食。”

　　“嗯。”胡雯应了一声，跟在她身后往外走。

　　她那句话的言下之意，不知道这钢铁直女听懂了没有啊……

　　“你吃什么？”王一骄看着菜单问：“有什么忌口吗？”

　　胡雯摇了摇头：“你来看着选好了，尽量清淡的，我吃不了太油腻的。”

　　王一骄没说话，点了点头，心下暗自窃喜。多巧呢，她也不喜欢油腻的，清淡的多香啊，平平淡淡的没那么多跌宕起伏，品起来就像细水长流温柔，青菜豆腐也是一道美味。

　　她把菜单交给服务员，又不知道说什么了，只能垂着眸望着桌面发呆，脑子里使劲想着话题。

　　在学习上她都没怎么动过脑筋，这一下要大脑高速运转，光一个启动就得动半天。

　　胡雯也沉默了一会儿，她抿了抿嘴唇准备开口时，五六个小混混走进了饭店，一身社会不良青年的装扮，露出的胳膊上满是纹身，清一色的都是板寸，眉宇间都是戾气。

　　王一骄注意到面前女孩的眼神有一瞬间的呆滞，瞳孔微微放大，脸上迅速爬满了恐惧，接着低下了头，身子往角落里缩了缩，竟微微颤抖起来。

　　胡雯这是怎么了？

　　她顿时紧张起来，心下疑惑，这可不是正常的反应啊，是看见什么了吗？她转过头去看，立刻明白过来了。

　　女孩儿应该是想到了是什么闹心的回忆吧——那群畜生可能和面前的不良青年挺像。

　　王一骄心里泛起密密麻麻的疼，她咬了咬唇强迫自己冷静，她站起身走到对面，走到胡雯的身旁，试探着伸出一根手指碰了碰她看起来就瘦弱的肩膀——还微微发着抖，王一骄的声音像是被堵住了，过了三秒她才轻声问：“你还好吗？”

　　“胡雯别怕……不是他们，我在这里。”她轻声安慰着这个受了惊吓的女孩儿，像是面对着一只被撕扯过翅膀的蝴蝶，小心翼翼的，以自己的十二倍温柔去呵护。

　　王一骄坐到她身边，以自己的身体挡住胡雯，确保她一抬头看不见那些不良青年后，她又压着声音说：“没事的，没事……”

　　女孩儿没说话，过了有十几秒才慢慢地把脑袋歪向王一骄，一头扎进了她的肩上，王一骄楞了一下，也没想太多就揽住了她的肩膀，轻轻拍了拍，嘴里不断低声重复着“别怕”，胡雯小力地拽住了她胸前的衣服，攥紧了。

　　保持了这姿势能有十分钟，店里的人并没有多少投过来的视线，毕竟俩闺蜜抱在一起哭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儿。

　　但我们都知道爱情总是在不经意间发生。

　　可能是一个亲吻、一个拥抱、一个对视，甚至一次撩动心弦的救赎。

　　胡雯稍稍平复了情绪，从王一骄怀里钻出来，头还是低着，声音有些沙哑：“不好意思啊，我……”

　　“没关系，”王一骄打断她。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并不是她的错。

　　“我是说……”胡雯吸了吸鼻子，伸出食指指了指她胸前的衣服：“把你衣服弄皱了。”

　　“没关系。”王一骄还是很快地说。不管是什么，都没关系。

　　“嗯。”胡雯点了点头，低着头再没有说话。

　　服务员开始上菜，王一骄也没再坐过去，还是坐在胡雯的旁边，尽量用自己的身体替她挡着那些不良青年。

　　太心疼了，她的女孩真让人心疼啊。

　　王一骄把一次性筷子递给她，在她面前摆好饭菜，率先扒了一口饭。

　　空气陷入沉默，但她知道胡雯肯定有话要说，她没有催，只是安静的等待着。

　　果然，几分钟后胡雯放下了筷子，她吃饭的动作也停下了。

　　“那次我听话了，”胡雯说，声音还带这些沙哑，王一骄递给她一杯水，她端起来喝了一小口，放下接着说：“我给我妈说了……我伯伯就是警察，然后不知道是谁，把……”胡雯像是被噎住了，她纠结般地扣着杯壁，一下一下，几秒后才道：“不知道是谁，把……就是，那群人揍了一顿，然后是……是他们主动自首的，在我妈妈给伯伯说了之后。”

　　王一骄暗自握了握拳，绷紧了脸，没说话。

　　胡雯手下还是扣着杯壁，更像是无意识的动作：“然后我……决定不再逃避了，就起诉了他们，被判刑了，但我不知道他们被判了多少年。

　　应该判死刑的，王一骄想。

　　“是我高中时没有好好学习，高考就砸了，上的学校也不好，认识了很多……”胡雯抬眸向那伙不良青年看了一眼，又低下了头，道：“像他们一样的人，那天是约好了一起去酒吧蹦迪，是在回去的路上……”

　　王一骄听到这儿，一把把水杯塞到了胡雯手里，嗓音硬邦邦的：“喝水，喝水，别说了。”

　　她不想听。

　　“……嗯，”胡雯依言又喝了一小口：“然后就有些怕。”

　　“怕男生吗？”王一骄轻声问。

　　胡雯点点头又摇摇头：“怕很多男生在一起。”

　　王一骄呼出一口气，感觉到心脏处传来的撕裂的痛，她调整着呼吸，短暂的沉默了一下，想说什么到底没开口。

　　她能说什么呢。

　　刚见第一面就是那副情景，等辛远帆发现的时候已经是那样子了，她不可能赶在辛远帆前面，更别说那群人渣的前面了。

　　“我没事了。”胡雯察觉到她的情绪变化，道：“都过去好长时间了，日子还是得向前走，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这是你告诉我的。”

　　“嗯，”王一骄勉力点点头：“先吃饭吧。”

　　见胡雯又拿起了筷子，她嘴唇动了动，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说：“以后我来保护你，你不要怕。”

　　胡雯没听到。

　　王一骄看着女孩恬静温柔的侧脸，笑了笑，随即笑容慢慢消失了。

　　算了。

　　想和她谈恋爱的心思先收起来吧，好好陪在她身边守护她就好了。

　　她喜欢的女孩，不该垢腻在世俗里，这是对她的惊扰和亵渎。

　　就做她的好闺蜜吧，陪她做想做的事、一起闹一起笑，或者做她的骑士，在公共场合帮她挡开很多男生，守护她陪伴她。

　　这也算是一种喜欢的方式。

　　胡雯重返校园后，是王一骄的同桌兼……室友。

　　宿舍是两人一间，有空调有衣柜，配备卫生间和淋浴间。王一骄不想回家面对自己的父亲，就选择了住校，之前一直是她一个人住，因为各种原因。

　　比如高一高二的时候班里的女生数是单数，或者……没有女生敢和她住一起，认识王一骄的男生女生都知道她打架很厉害，她抽烟喝酒泡吧蹦迪，还是个双面人——在王父面前就是一副乖乖女的样子，没有人拿她当女孩子看的。

　　王一骄自己也知道，她的周围朋友基本都是异性，要么是打架约的架友，要么是打游戏一起的网吧朋友，要么是酒吧认识的酒友，辛远帆好巧不巧，都占了，还是她从小到大的好朋友。她认识的同性朋友也很乱，酒吧里的、拉拉群里的、不知道哪里的……很杂，但有个共同点就是——她们都是0，身材都一级棒。

　　听说她们还秘密建了个群，群名叫“立志睡了王一骄”。

　　她什么时候在拉拉圈里这么红了？王一骄本人哭笑不得。

　　她们都不是她喜欢的类型。

　　胡雯才是。

　　但她决定了要喜欢胡雯的方式可能不大好实现……因为人的定力都是这么糟糕，尤其现在。

　　胡雯洗完澡后走出浴室，一身宽松的睡衣，长发湿着，脸蛋呈现淡淡的粉色，像水蜜桃，想咬一口，眼神也带着雾气般，想……

　　王一骄硬是把视线挪开了。

　　再看下去再想下去可能会发生一些不好的事儿，毕竟她的呼吸已经开始急促了，身体也起了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