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该是黎明的时间,窗外却依旧是阴沉的黑色,狂躁的风吹得树叶相互摩擦,发出刺耳的刮痧声,绞碎了一地灰色的月光。
突然,细微的震动声,在窗外恶劣的天气下,这震动相当微笑,几乎是不起眼,但蜷在床上的少女仍然被此惊扰到了。柊真昼苦于思考妹妹的情况,几乎整晚都不得入眠,刚才才幸运的眯着了一会,眼前一片黑暗,思绪在无尽的黑暗中沉的很深很深,一切的烦恼似乎都离她而去,浑身放松,仿佛是一种解脱,一种变相的幸福。
纤细的手在床头柜上摸索,稍微试探的抓了几下,终是抓住了那震动的物体,长方形,泛着几乎是黑暗中唯一的微光。按下边缘的按钮,将之放置耳边,唇动了动却只是听着那头的动静。
“呀,是柊真昼吗?吵醒你了吧?真是很抱歉。”是熟悉的男声,低沉而性感。相当有礼貌的话语,却完全感觉不到对方一丝一毫的歉意。
“好呀。”依旧躺在软软被子里的少女这样回答着,唇角渐渐爬上笑意,哪还看得见昨日的忧愁,简直,就像是完全变了个人。
“我们在动物园进行了一次实验,可以麻烦你去回收下实验体吗?”询问的话语,用的确是命令的语气。真不愧是曾经是血族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相当的霸道啊。这样的一个存在,究竟是谁能让之心甘情愿的为他人效力?又或许没有什么重要的理由,仅仅是因为有趣罢了。有些家伙活的太久,太过无聊,苦于枯燥无味的生活,只能通过□□别人,践踏尊严,利用感情来获得变态的快感。
“是呢,那么——重要的事,”她故意将声音拖得很长,“只能由我亲自来做嘛。”像是撒娇那般,她的声音软若无骨,说是女人是用水做的真是一点没错。
“是吗,那就麻烦你了。”似乎对方的接受能力很强,面对女性的撒娇也能公事应对。
“那么,还有别的事情吗?”她的声音柔和,仿佛山涧淌下的清泉,却又不似泉水那般清澈见底,她的声音空灵而神秘,又带着剪不断理还乱的丝丝媚意,蛊惑着人去探寻其中的真实。
“公事话已经结束了。”那头的声音尾音上扬,仿佛是又找到了什么新的有趣的事情,那种愉悦隔着手机都能听的清晰。
“哦?那——还有私事?”少女的声音带着几分少女独有的俏皮。
“你不是‘柊真昼’。”轻轻的几个气音,传递出的却是那样的自信,那般的不容置疑。
“哦,是这样的吗?”少女眉眼弯弯,完全没有被识破的羞恼,反而带着几分雀跃,“不愧是血族的第二始祖呢,不过呢,我确确实实是柊真昼喲。”说到最后几乎是一字一句的咬清,她说的是真话,同样也不是真实。
“哎呀呀,这和我也没什么关系啊,只要你能继续完成实验,谁都无所谓哦。”声音一如既往的性感热情,却是分外的凉薄,血族可以成为合格的绅士,可以表现的善解人意,可是唯独难以付出真心,哪怕对象是他们自己也是一样。
“这样啊,真是让我伤心啊。”这你来我往的,可以通过他们的声音听出他们此刻都带着笑意,不过,着笑到底有几分真假,就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所以啊,人类这种生物是动物中最高级的一种完全是名正言顺呢,笑里藏刀,口蜜腹剑,相比他们来说,哪怕是大型食肉动物都显得安全得多,起码,它们准备攻击时会大声咆哮亮出利爪,而人,带着面具的脸又能看出些什么呢?
“我怎么忍心让女士难过呢!”那头的声音温文尔雅,他慢吞吞的叙述着,“其实呢,我找你是为了告诉你一件小事情哦~”他故意压低了声音,“一濑红莲,也会到场哦。”
这次柊真昼没有回话,套上拖鞋,她望向窗外目光深远,“是吗,我知道了。”没了继续与对方闲聊的心情,柊真昼毫不犹豫的按下了挂断的按键,随手将手机丢到床上。她慢吞吞的走向衣柜,唇角微扬,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指尖轻点唇角,露出一个略带苦恼的表情,“啊啦啦,难得的见面,穿什么好呢~”虽然是这么说着,却好似早就有了打算似的有条不紊的套上衣服,紧致的布料勾勒出胸口完美的曲线,低调的短裙几乎与大腿平齐。最后一次将长发理顺,少女将随身携带的刀别在腿侧,“准备齐全了啊,不过——”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少女脸上浮起淡淡的红晕,“这应该是算做约会的吧?”独子站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少女捧着脸自顾自的说着,“约会的话,应该是要带礼物的吧?”
“你已经彻底进入‘柊真昼’这个角色了吗?”阿朱罗丸扫了眼精神世界中昏睡的少女嘴角扯出一个嘲讽的弧度,分明只是一个鬼却硬是要装出人类的样子,还特地的去向另一个人类男子示好。明明就不是本人,却还是自欺欺人的以“柊真昼”自称。鬼是可悲的,借由原主延伸出来的鬼更是悲哀。没有属于自己的过去,只是继承了原主的所有记忆,所有感情,可是却始终成不了原主,哪怕再怎么努力,终究只是仿冒品呢。
“你,只用看着就够了,阿朱罗丸。”脸色变了变,柊真昼露出一个漂亮的笑容,亦如那个柊真昼一样,也不知是偶然还是刻意。
对此,阿朱罗丸只是暗自摇头,无论再怎么相像,不同的终究是不同的,谁也没办法完全成为谁,这就是冥冥中注定的,就像是一些人分析的那样:这世界上每个存在都有存在的意义,人们互不相同,各有所长。
阿朱罗丸不是‘柊真昼’的什么人,自然也没有提醒她的义务,更何况他和‘柊真昼’同为鬼,本身就有很大的利益冲突。
在看到少女不费吹灰之力撬开了柊家的实验室,阿朱罗丸仅是挑了挑眉,似乎‘柊真昼’是打算彻底和柊家撕破脸皮了,不知柊真昼恢复意识之后又会有何感想呢?或许,“柊真昼”在做的也是柊真昼想做的吧?毕竟“柊真昼”就是由柊真昼衍生出来的,甚至可以说“柊真昼”就是柊真昼的另一面。
那个少女在毁坏了很多重要的研究资料之后,略微犹豫了片刻,随后迈着轻快的步子走到里屋。里屋几乎没有灯,整间屋子灰蒙蒙的,唯有的只是一个刀架旁的一根快要燃尽的蜡烛。那光线虽然微弱,但依稀能看清刀架上的物品,那是一把通体漆黑的刀,刀鞘紧紧的贴在刀柄上,仿佛是在禁锢着刀刃,不,准确来说应该是禁锢着寄宿在刀刃内的东西。刀鞘顶端提名二字,字体肆意却不凌乱,带着独特的优雅,“之夜”。
之夜?阿朱罗丸凝视那柄刀很久,不知为何,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仿佛,是他见证了这柄刀诞生似的,淡淡的怀念萦绕心尖。别看这把刀看似内敛,在阿朱罗丸看来那不过是高端的伪装罢了。整把刀周围萦绕着无数煞气,不,这根本就不应该称之为“萦绕”了,这把刀……完全就是浸泡在那不详的赤色煞气之中。这煞气不仅是来源于刀内强横野蛮的生物,还来自于刀刃上染过的鲜血。以欲望和鲜血为养分以煞气为辅,在借由人类的肉体施展力量,这就是所谓的妖刀啊,不过,人类称其为“鬼器”,御使鬼的容器,压榨鬼的工具,不过,究竟是谁御使谁,谁将谁作为工具,谁又知道呢?毕竟,人们总是将好的,有益的摆在表面上,灰暗的,腐败的,坏死的,都是被小心翼翼的藏起来的。
持有鬼器,虽说可以轻易获得非人的力量,但是却要冒着被鬼侵占身体的危险。“柊真昼”看起来倒是一点也不担心,徒手将刀拿下,甚至拉开刀鞘用手指去试探刀刃的锋芒。
殷红的血顺着雪白的刀刃滑下,一点点变少最后就消失了,仿佛完全融入到刀身里去了一般,刀刃依旧泛着清冷的银光,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一般。柊真昼眼神清明,完全不似被控制的模样,将划破的手指轻点嘴唇,甚至伸出粉舌舔了一舔,舌尖轻卷将红色的液体送入口中,少女随后露出了满足的笑容,手指放下时,原本留下创口的指腹已经恢复如初了,这速度比起血族逗不成多让。是了,柊真昼的身体几乎已经完成了鬼化,已经,不能算在人类的范畴里了。
“一濑红莲,”将之夜收入一个装刀的布袋,少女随手将布袋背在身后,唇角上扬,眺望着目的地的方向,“我,来了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