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十五,盂兰盆会。
她早便听晴儿说过今年的盂兰盆会阵仗极大,然而等真的踏进圆明园时,才知道了什么叫做‘阵仗’。
夏日本就枝繁叶茂花团锦簇的圆明园被包裹在一片五彩的经幡中,仰头望去,细碎的阳光穿插着映在那湾福海上波光一片,偌大的法船就停在正中央,周围无数的莲花盛开拥簇着跳跃的火苗,耳边俱是辨不清的诵经声,咚的幽深的钟声从远处传来,好像撞在心上一样。
盂兰盆会的仪式正式开始了。
先是‘净坛烧经’。住持悠长的声音在坛前响起,她走在众位福晋格格的中间,手里拿着宫人们递来的《盂兰盆经》,绕着奉坛一边走一边听着住持念念有词,经书在跳跃的火苗中瞬间燃为灰烬,微风吹来,香灰晃了两下瞬间飘散在了风里。
她双手合十,望着跪跪起起的众人,不知为何突然想起了葬身火场的父母,心里默念道,女儿不孝,没办法给阿爹阿娘一场名正言顺大大方方的法事,便借这样的机会,求得佛祖庇佑,阿爹阿娘早日安息。
虔诚的俯首跪下,可心里久久不能平静,这样为父母祈福的心思一旦起来,她无论做什么仪式都感觉是在为父母。
于是等到诵经仪式结束,大家都聚到福海岸看法船盛事时,她悄悄的从人群里遛了出去找了住持要了盏河灯,还特意央求住持多念了几句经,以慰藉父母在天之灵。
燕子型的河灯燃着点点烛光,她一手提着一手小心翼翼的护着,心里又是激动又是感慨,迷迷糊糊的竟然走到了河湾处,这里要比法船那边安静的多,只有圆月的皎白的月光照亮了一池柔波,她蹲在岸边,身子隐在随风摇曳的芦苇丛中,慢慢的把河灯放了进去。
然后双手合十闭目凝思,整个世界突然安静了下来,除却夏日的虫鸣声,就是那一声声若有若无的窃窃私语。
断断续续的听不清楚,可‘娘’‘梁家’这样的字眼却是极为清晰,她条件反射的扭过头去,透过重重芦苇的影子,借着月光看着并肩立在不远处的两人。
然后在出声之前连忙捂住了自己的嘴。
是梁夫人!
即使十年未见,可她似乎并没有什么变化,依旧是那般风韵有致,而此时偎在她怀里撒娇的,正是永嘉。
她想起来了!原来似曾相识本就是相识,这位永嘉格格,不是紫薇,而是梁府那个小时候身子不好脾气也不好,在内庭里能闹的天翻地覆的小女儿,梁知微。
当年她千里迢迢赶到京城寻到了梁家,谁知梁大人翻脸不认人直接把她打发去做这个娇小姐的丫鬟,自小也是娇生惯养的她又要做工又要伺候,身上不知道被这位刁蛮小姐打青了多少地方。还要拉着其他姑娘们笑,“杭州来的野丫头啊?听说绿茶饼是杭州名菜,你去做一份吧。”
于是小小的她被关进了厨房,面对着空空荡荡的屋子一开始只会哭天抢地的想阿爹阿娘,后来哭累了才开始自己琢磨,却不小心点燃了整个厨房。熊熊燃烧的大火里,她九死一生的捡了条命。可却依然又一次被关了进去,直到做出了那道绿茶饼。
怪不得她知道她的过去,怪不得她要拿走那份绿茶饼,怪不得她入宫没几天便这么游刃有余。
可是她入宫图什么?
还是为了自己?
小燕子越想越心惊,却看见永嘉好像要朝这边走过来,她连忙小心翼翼的向一旁挪着,趁人不备站起身来逃之夭夭。
她连头都不敢回,迈大步子向前跑的气喘吁吁也不敢停,直倒一头撞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一抬头永琪正好笑的看着她,“你跑这么着急干什么?”
她条件反射的就想告诉他永嘉的真实身份,可话到嘴边又想起来自己,于是随口编了句,“圆明园太大了,我迷路走到了草丛那边,看见了蛇。”
永琪也没怀疑,低头替她把鬓边的一缕头发别到脑后,故意逗她,“圆明园水多草多,有这些东西都太正常了,应该没毒。不过你也别乱跑,那边的安保守卫那么严,一个不知道把你当成刺客,你的小命就没了!”
小燕子跟着笑,“没了就没了,正好今天盂兰盆会,高僧赶紧给我超度,我赶着去投胎做神仙去!”
两人一路走一路笑,永嘉跟在后边望着那一道背影,沉默了很久才道“娘,你看清楚了,那天闯了咱们家的,真的是五阿哥和五福晋?”
“诶,这灯是你做的啊?”
小燕子坐在河岸看着永琪手里的那盏花灯,“这花我好像没见过,叫什么名啊?”
“柳兰花,因为叶似柳,花如兰。只长在蒙古科尔沁草原上,被蒙古人视为神花,也是我额娘最爱的花。”
听到额娘两字时她一愣,回眸去看他悲伤的神情,瞬间明白过来,原来这位一向云淡风轻日日笑着的五阿哥,也和她一样,在这样的情境下心里都想起了逝去的亲人。
她突然觉得两人有一种心有灵犀的感觉,不自觉的又向旁边挪了一步,安静的看着他小心翼翼的点燃了烛火,看着柳兰花灯一点点的向河心飘去,火苗摇曳着碧波,慢慢的融入了其后的千千万万的花灯里,化成了点点星光……
然后永琪紧紧的握住了小燕子的手,在她略有点惊讶的目光下出声问道“小燕子,我们一起给额娘磕个头吧,我想让她看看,我,我过的很好。”
他的语气里又是满足又是伤感,一双眸子亮盈盈的好像闪着泪光,手心传来的温度一点点的暖化了她的心,重重的点了点头,道了声好。
俯身叩首的那一瞬间,她听见他在耳边悄声念着,“额娘,今日中元节,我带着小燕子来看你了。愿你在天上幸福快乐,保佑我与小燕子一辈子和和美美,长长久久。”
和和美美,长长久久,这样的词实在是美好的让她忍不住心里的喜悦与激动,偷偷的抬头看他一脸虔诚的神色,突然觉得心被敲了一下,她又重重的的磕了个头,心里默念着求爹娘保佑她幸福安乐,保佑永琪心中所愿,都能如愿。
“你念叨的什么啊?”
永琪靠过来问她,小燕子一下子红了脸,悄声道“我求,一生一世一双人。”
说完抬眼看他的神情,他脸上的笑意更甚,重复的说了句,“好,额娘会保佑我们一生一世一双人的。”
我们,一生一世一双人。
他的声音是那样的好听,好听到小燕子觉得,他应该也是喜欢她的吧,应该也是和她喜欢他一样喜欢她的吧。
心里波涛汹涌的情意再也不想忍,她昂起头与他对视,问出了心里百转千回夜夜辗转反侧的问题——
永琪,你是不是
说到一半又停住,刚刚鼓起的勇气瞬间只剩下了一半,如果她真的是自作多情,那现在因为‘名分’获得的这点关爱与特殊,是不是都要没有了?
“我是不是什么?”
他笑着反问,似乎已经知道她到底想问什么,可就还是想听她说出口,于是极有耐心的笑望着她的眉眼,等着她继续。
少年人的目光澄澈,背后的碧水荡漾着繁星,天地间似乎都是独属于他的颜色,让人忍不住的想要沉沦。
她深呼吸一口气,“你是不是也有点喜”
“五阿哥!不好了,法船出事了!”
小桂子跌跌撞撞跑来的身影打断了这一切,永琪和小燕子同时望去,刚刚还一片祥和的福海已经是火光冲天,滚滚浓烟缭绕在那方法船周围,人群来来往往混乱的跑着,无数的河灯在这样的火光中早就暗淡的失了颜色,柳兰花灯和那只燕子灯也早已不知所踪……
永琪已经跑了过去。
小燕子跟着他穿过重重人群到了中央,乾隆正被人伺候着净手,神色不愈;老佛爷神情恍惚的坐在椅子上,晴儿立在一旁捧着参汤轻声安慰;一众的后妃立在皇帝和老佛爷身边嘘寒问暖,八阿哥坐在一边被一群太医围着,中间跪着一圈大臣和侍卫。
小燕子跟着永琪跪了下去,听见他关切的问道“儿臣来晚了,还请皇阿玛责罚。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呵,五阿哥真是沉稳能成大事哈?法船起火这么大的事,你还装不知道?”
嘉妃率先开口,声音里满满的都是责备,小燕子一向不喜她,抬头就顶了回去,“就是不知道啊,我们一听到消息马上就赶过来了。”
“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刚刚所有人都在船上,偏偏你们两个不在,大家才都平安你们就出现了,这法船难道不是你们烧的?”
“我们?我们连法船都没上就去烧了?难不成是从远处扔一个火把上去烧啊?景阳宫的宫人都老老实实的站在河岸,真要查,贼喊捉贼也不一定!”
“你!”
眼见着就要吵起来,一直没说话的永嘉突然走了进来,既不看小燕子也不看嘉妃,直接走到乾隆面前福身道“皇阿玛,永嘉刚刚在船舷处发现了火药,之前在济南时家旁边便是火器营,小时候见过这东西,只要船上人多了,船身难免摇晃,火药线一松一紧就会起火。”
听见不是一场意外着火的乾隆身子一晃,怒气明显大了许多,砰的拍了下椅子,“给朕查!是谁这么大的胆子!”
话音才落永嘉立刻便跪下,“皇阿玛请息怒,永嘉奉旨大办盂兰盆会,却没想到出了这样的纰漏,实在愧对我娘的在天之灵,还请皇阿玛责罚。”
她一边说一边还挤出了两滴泪,小燕子白眼都想翻到天上,想着你刚刚还在你娘怀里撒娇呢,转眼间又在天之灵了?你娘知道你这么大逆不道诅咒她吗?
嘉妃好像反应比她还大,连忙拉着永嘉,“和你有什么关系,你七夕才入得宫,可这法船早在那天就停在福海了,几天来没人能近身。可怜的孩子,你娘要是知道女儿才一入宫就这样被人算计,只怕是心疼的不得了呢”
乾隆嗯了一声,语气和缓的让永嘉起来又安慰了几句,才转眸向那边站着跪着的众位皇子,声音不怒自威“圆明园闲人勿进,只有朕和几个皇子来过。七夕那天,可有人进过圆明园?”
正被太医扶着缠绷带的永璇立刻喊了起来,“皇阿玛儿臣没有,那天皇阿玛罚儿臣在书房练了一天字来着。”
四阿哥也拱手道“儿臣也从未来过圆明园,七夕那日完颜氏生产,儿臣未离府一步。”
几个小阿哥就更不用说,连宫门都没出过,数来数去就剩下一直沉默的永琪,还没说自己到底去了哪。
所有人的目光都停在了他身上,小燕子咬了咬唇,“皇阿玛,七夕那天是儿媳回门啊,五阿哥陪着我在西林府上待了一天。”
“可我记得,是五嫂嫂一个人去的呀?那天正好梁太夫人送我入宫,路过西林府就看到一群人围在那,我爱凑热闹,就听了几句,我记得福晋说五阿哥奉皇阿玛旨意办事,今日来不了。诶呀,我还记得当时鄂大人的脸色呢。”
本来坐在一旁抹泪思念母亲的永嘉突然开口,小燕子抬眼瞪了过去,不可置信的听着她这一番话。
这是要钉死了永琪的罪行吗?合着这个梁知微要对付的不是自己,而是永琪?所以这才是她顶替紫薇入宫的真实目的?
她算准了是不是?梁家人必然已经查清楚那天出入梁府的到底是谁,摆明了知道永琪没法自证清白,所以就挖好了这个大坑等着他百口莫辩的自己活埋了自己。
她条件反射的就想起身去告诉她要是还记恨着小时候那点事就冲她来,在这坑永琪叫怎么回事,就听见乾隆咳嗽了一声,终于开口道“永琪,七夕那天你到底去哪了?你奉的朕什么旨意啊?”
这一声质问夹杂着无数的威严与压抑的怒气,小燕子抬头看了永琪一眼,他跪在地上依旧没说话,似乎也在想着对策。
可怎么说?照实说自己去了梁家偷东西?照实说小燕子成了梁家的新娘子?
“皇上,五阿哥那日的确没回门,但也绝对没在圆明园。”
一道甜美的女声打破了沉默,众人抬头看去,一位姑娘正缓步走来,跪下叩首道“奴婢是景阳宫掌事宫女索绰罗·倚竹。七夕那天是奴婢的生日,五阿哥其实是留在宫中为奴婢庆生。当时,晴格格和福二爷都在。倚竹入宫五载,五阿哥怜惜奴婢远离亲人,每年都会如此。只是今年福晋才进门,又逢回门之日,五阿哥才出此下策诓骗了福晋。还请皇上明察。”
说完她又转身向小燕子,“请福晋恕罪,五阿哥也是为了和福晋的夫妻之情,怕伤了和气。”
似乎所有人都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理由,小燕子和永琪对视一眼各自凝思着,嘉妃的手紧攥着帕子青筋暴起,乾隆似信非信的凝视着倚竹,永嘉最先笑出了声,“呀,五哥竟然还是位痴情人!五福晋明媚热烈,倚竹姑娘又清丽雅致,实在是有福气呢!”
一直没说话的永琪一眼瞪过去,“和你有什么关系?这福气给你你要不要?”
永嘉被驳斥的委屈,“瞧五哥这话说的,你不去和福晋回门却去了生日宴,难道不是对倚竹有情,又瞒着福晋,想必对福晋也有几分真心,这难道不是齐人之福?”
永琪骑虎难下,如果反驳了倚竹的说法,那就解释不清他那天到底去哪了,可如果不驳斥,阖宫上下就都知道了他为了倚竹弃了福晋的事,那小燕子的脸面往哪里搁?
他陷入了纠结,转头去看小燕子的表情,用尔泰的话说,这姑娘应该对倚竹甚是在意,这般情况下她这样嫉恶如仇心直口快的性格,怕不是会直接冲上去吧?
可偏偏没有,她也低着头,目光从永嘉掠到倚竹,最终低着头说了句,“倚竹姑娘聪慧又能干,得永琪爱重也是应该的。”
“小燕子!”
他不满的喊了一句,抬起头拱手道“皇阿玛,儿臣”
“糊涂!我说那天怎么晴儿一下午都待在景阳宫,原来是为这个!晴儿你也跟着永琪胡闹!一个宫女还要五阿哥庆生,甚至驳了福晋的面子,你们小孩子做事就是任性!”
一直沉默的老佛爷骤然开口,堵住了永琪想要脱口而出的真相,一番话明着看是斥责是恨铁不成钢,可实际上却是接着倚竹的话把永琪撇的干干净净。她老人家都能担保晴儿肯定去了那场生日宴,永琪就是因为害怕福晋生气才编的谎言,虽说谎称奉旨的确不对,但好歹也要比暗藏火药甚至怀着弑君谋逆的罪行好上千倍万倍。
话都说到了这,乾隆也看出了些门道,语气缓和了不少,垂目看着跪在地上不卑不亢的倚竹,“你是谁家的女儿?何时入得宫?主子胡闹,你做奴才的也得规劝着些!”
“回皇上,家父是左都御史索绰罗·观保,十四岁那年选秀入宫,因病未参加殿选,被老佛爷指去景阳宫服侍。”
“索绰罗家的,做个宫女着实是委屈了你。可你也该知道,尊卑有别,嫡庶有分,回门那样大的事,你不该仗着宠爱就教唆皇子如此行事。就这一项,也能治你的罪!”
乾隆虽然嘴上说着治罪,但很明显也已经接受了这个理由,嘉妃急的连忙开口,“皇上!这永”
“皇阿玛,那既然五阿哥与倚竹姑娘如此情投意合,福晋我瞧着也是宽容大度之人,为何不成人之美呢?”
永嘉不紧不慢的说了出来,小燕子心中大惊,眼神死死的盯着含笑的永嘉,胃里翻腾倒海的冒着酸味,被怒火烧的更烈,想开口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难道真的要眼睁睁的看着倚竹嫁进景阳宫?
可若是否认,永琪真就百口莫辩,嘉妃和永嘉明显是串通好了就要把这个罪行按实,私放火药的罪名足以让永琪要么死要么在宗人府里待一辈子。
感情与性命之间,她能选择什么呢?
“永嘉说的有道理,倚竹既然是索绰罗家的女儿,朕也就”
“皇阿玛,儿臣与倚竹并无私情,儿臣”
“没有私情?那五阿哥难道没陪着人家过生日?那七夕去哪了啊?”
永嘉步步紧逼,小燕子痛苦的闭了闭眼,感情与性命之间,她只能选择性命。
“永琪!我知道你顾及我的想法,但倚竹也是个好姑娘,你说你过生日就过生日,何必骗我呢。”小燕子笑着堵住了永琪的话,转身望着乾隆盈盈一拜,“但凭皇阿玛做主!”
“小燕子!你也”
永琪不可置信的看着小燕子,似乎没想到她真的就如此妥协,心里没由来的多了好几分委屈。比他被人构陷进退两难更加的委屈,这个刚刚还说着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姑娘,也就这么妥协了?
他刚刚所有情感与理智的纠结,他已经下定决心拼了命也要守护住的一点爱情,他才突然明白过来的自己的心意,就这么被人轻易放弃了?
怒火冲破了理智,他冷着脸跪下叩谢皇恩,“儿臣遵旨”
马蹄哒哒的响彻在夜色里,永琪在前边骑着马,小燕子和倚竹坐在马车里相顾无言。
“福晋,我”
“今天的事,无论如何谢谢你。是你救了我们景阳宫上上下下所有人的性命。你放心,今日是中元节不好宣旨,等过几日,旨意自然会到景阳宫。”
她苦笑着说完这几句话,却有点忍不住鼻头的酸意,掀开帘子去看外边皎洁的月色。
一样的月光,一样的星星,一样的天幕。可刚刚还握着她的手许愿一辈子和和美美的丈夫,转眼间也要成了别人的丈夫了。
她低头抹去了眼角的一滴泪,却刚好与回头的永琪的目光触了个正着,不满、不解与不愿,无数复杂的情感交织在一起,四目相对下暗流涌动,一个扭着头,一个掀着帘子,却都是久久无言。
她好像明白了永琪对她的心意了。
这个人心里是有她的,是胜过倚竹的,他甚至愿意放弃一切去守着‘一生一世一双人’,那自己为了他的性命放弃了这份‘唯一’,也算是值得的,对得起他这份情意的。
只是永嘉,她必须去问个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