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璟莫名有些心酸，只听得陈锦玉又道：“小晚，他……他之前给我说过……他说皇上你是个好人。”
李明璟忽然一激灵，不自觉动了动喉头，分明是想问些什么，却嗫嗫嚅嚅难开口，硬生生是将这六问十询咽了下去。
却是陈锦玉一直在说：
“臣弟对皇上没有半点猜忌之心，他年少，不知世事，对皇上一片坦诚，一开始这样认为，便一直就这样觉得了……”
这话已是不敬，不知陈锦玉是有意还是无意，其实也情有可原，事情过于巧合，不知他会往哪方面想，李明璟也不毫不在意，听他这么说也没有怪罪的意思。
“臣希望皇上放过他！”
说到这件事上，态度都强硬了？
李明璟很不喜欢这种感觉，缓了口气才道：“朕不会害他。”
“你认了罪，此事就算翻篇了。”
最后落下这一句话。
他听他说了那么久，也想了那么多，前后却只说了两句话，留给陈锦玉的是一片明黄色的背影和稍后而来铁链上锁相碰发出的环环响声。
天差的更厉害了，也不知道究竟什么时候才能转晴。大雾压过黯然的天色，留下沉沉的一片白。
李明璟看不太清眼方的路，只好一个人慢慢行着，这种天气又更添了他几分烦心。说来也是可怜，纵然是个小皇帝，身边竟连个贴身随从都没有。
前面是一个转角，李明璟留心放慢了脚步，不成想却被迎面来人撞了个满怀。
“陈晚？”
李明璟一手紧握他手腕，一手从后面揽住他——在这混乱之中还是扶住了他。
皇宫路有千千条，却偏偏又撞在了一起。
“皇……皇上？”陈晚猛然一骇，不觉惊呼一声，随后又赶忙推开了他。
“跑这么快做什么？”李明璟收回手，看着他道，“天那么差，理应小心点才是。”
“多谢皇上挂念。”
李明璟苦笑一下，还是问道：“这是打算去哪？”
陈晚本是私底下求了宋景文一个人情，想去大理寺看过一番，这也不是件明事，可皇上现在问起来，他也只好如实回答。
“臣想去大理寺……”
“去那？你怎么进去？难不成要在他们面前伏乞哀求？”
陈晚也担心他会问起这个，难免要牵连到宋景文。可也正好有他下句，陈晚也就顺着这话说了下来。
“臣正是此意。”
李明璟毫不遮掩笑了起来：“只怕你还没过去，就叫人打了回来吧。”
“我带你去。”
李明璟抿着嘴笑，眉眼间雾隐雾现的是丝丝缕缕含糊不清的柔情。
单单于此，真真切切就是一片静好。
陈晚抬头对上他的眼睛，雾色浓浓，天气转凉，他张口呼出一口热气：“皇上……”
一股热腾腾的气息随之而出后不久便跟着雾气蔓延而消散四周了。
“皇上，下雪了……”
李明璟听他而言这才慢慢发觉，他看向四周——竟然下起雪来了。
天从转凉到转阴再到转冷只用了短短不到半个时辰。
李明璟来时只穿了一件单衣，寒气袭来，直往人骨缝里钻，也止不住打了个哆嗦。
雪花从头顶上飘落下来，东风散玉尘，零零落落。两人在这团团雪中显得愈发渺小，一瞬间，有种漫漫飞雪将二人困在原地的错感。
李明璟正看向漫天卷地纷纷扬扬的飞雪，忽然感觉肩头一沉，扭过头去，才知道是陈晚将原本他身上的一件雕翎鹤氅披在了自己身上。
这白玉般的大氅以缠枝牡丹纹缘边，丝缎织锦的衣面上绣的是些仙鹤祥云，与他明黄色龙袍虽不相配，但不是那些衮衣绣裳，又偏有另一姿风韵。
“皇上，当心受寒。”
这温情比衣物更能蔽寒。李明璟呼之而来的喜悦难以掩盖，明亮的眸子似宝光流转：“多谢。”
陈晚愣了一下：“属臣分内之事。”
李明璟想想确实也是。
陈晚为他整了整大氅，又接着道：“天色不佳，不如就回去罢。”
李明璟低头看他绑系带，一双手纤长柔滑，骨节分明，似白璧无瑕。系带在他指间缠动，隐隐约约的触碰叫人莫名兴奋，李明璟心里涌动着什么，恍然之间有种如梦似幻的错感。
“你不冷吗？”
陈晚最后打了个结道：“不冷。”
李明璟突然抓住他的手：“还说不冷，手都凉了。”
陈晚一时闪过万千思绪，最后缓缓地收回手，又听见李明璟道：“没其他近的去处，就先到我那儿避避雪。”
陈晚瞧了瞧这满天细雪，应了声，跟着小皇帝一同行进了宫殿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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