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方才想说什么?”
“没什么。”
不过句无关轻重的话,本不必在意,可一叫人白白打断,他总想要知道些什么,就觉得莫名可惜。
李长日只能作罢,捡了些无关痛痒的话说了几句。
陈晚心不在焉应咐着他,敷衍之意溢出言表,惹得李长日有点不快,寥寥几句便不欢而散了。
两人宫中的初次相遇,不能有昔日故友重逢之喜乐,竟也不得君臣共讨商事以礼相待,而是各怀心思,不欢而散。
这一面,见得甚是苦闷。
夜晚时分薄暮冥冥,消减了白天的忙然声息,万物种种像被吸干了精分,在这沉寂中萎靡不振、无精挂采,夜色也不知不觉诡异起来。
陈晚却丝毫未感恐惧。寻了个不易被人发觉的路道行着,这条路很偏僻,陈晚也是初行此地,不免有些磕磕碰碰,夜沉得黑了,人又难免有些焦虑,但脸上却依旧端的沉稳不迫。一路夜黑风高,陈晚也不敢发出些什么动静,窸窸窣窣的脚步声逐渐加快,远处屋宇中亮起的明灯映入眼眸,仔细看去,正有一人在灯火中候着他。
陈晚面色不改推门而入:
“宋大人。”
那人正是宋景文。
“今日来此地也是想把事情做得周全一些。”
宋景文那时碰见皇上,暗揣着私意,不免心有余悸。可若不是碰到了小皇帝,他也不能将此事行得周密慎重--在宫中处事,最应顾虑这隔墙有耳,他白日还那么明目张胆去寻陈晚,简直是不要命了。
“宋大人说得是。”
宋景文见陈晚一身粗陋扮相,想必也是为了避人耳目,听他依旧如此称呼,不免好笑了一下,却是惹得陈晚一奇怪。
“小晚,”宋景文想他焦虑,也不再废话,“此事主因是在傅子纾,你哥哥……被视作共犯……”
“大理寺怎么说?”
“上面认定这一群人相互谋划,谎报军功。确实不错,此次行战下来,他们自然而然收到不少嘉赏。”
“证据呢?”陈晚紧问。
“说是贤王拿出灭满门的罪责恐吓他们,有一小兵是吓坏了,便把实情全招了出来,直接指认傅子纾一行人。”
宋景文又急说道:“那人将功补过,本来可减其罪责,可当晚竟然却饮毒自尽了。”
陈晚眼里一惊,发觉此事并不简单:“那你怎么看?”
“大理寺宣称他身为军兵,却谎报军功,心中有愧,便服毒以死谢罪了。”
这倒也是个说得过去的说法,陈晚知此事已难以测度,又转问起陈锦玉现况。
宋景文像有一口气堵在喉中,嘴张一半硬是开不了口。踌躇半天,顾虑左右,还是小声道了出来:
“陈锦玉……俱不认罪,大理寺又一贯以严刑逼供,应是吃了不少苦头……”话说到这儿,宋景文声音已微微发颤,咽了声口水,忍不住朝陈晚看去。
可陈晚始终神色平静,无悲痛欲绝之状。见交待得也差不多了,又尽向宋景文道了些感激之词。
出了门,望向深得不着边际的黑夜,只此一瞬,便觉心头空空。想起那句话,他只感觉到周围空气愈发稀薄,甚至喘不上气来。忧郁、愤恨、心疼,慌乱……百感交集,涌入心头,难以安稳。
为什么……为什么牵连的偏偏是陈锦玉!
为什么这种事再次发生在他身上……
陈晚不是怨天尤人之人,也不会做安贫知命之徒,眼下要紧是想办法解决此事。只是他太伤心了,原来伤心的人是很难清醒的。让他急不可待,让他无能为力,却还要他持着理智,要他刀迎缕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