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暇时,若素问爷爷:“为什么您要那样对待温言呢?”
老人坐在夕雾花丛中,面色慈祥:“因为啊,他的心还不够狠。”
若素不解:“一定要心狠吗?像温言那样不好吗?”
老人叹了口气:“人生如狱,我那样做,也是怕他受伤。”
可爷爷你知不知道,狠心之人,也会受伤,只是他们不显露出来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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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安然今天也不用上学,那就好好休息,好好玩耍,睡了大半天,她突然想起这两天没喂噗噗,也不知道若素有没有帮忙投喂,她顾不得穿毛衣,赤脚下地,风风火火跑去看噗噗,可是噗噗的房间里空荡荡的,就连暖风机和玩具也一并没了,她发消息给若素,若素回了一句:我也不知道。她再跑去问拖地的张嫂,张嫂笑眯眯道:小姐还是去问问少爷吧。
好啊李温言,你连我的宝贝女儿都敢动,看我不和你拼了!
前一秒还怒气冲冲,后一秒闻到厨房里红烧肉香气四溢,便立即没了脾气,她小心翼翼地理直气壮:“李温言,你看没看见我的噗噗?”
温言看了她一眼,皱眉:“去把衣服穿上再来!”
一分钟后,一团白毛屁颠屁颠凑了过来。
温言看都不看她一眼,切菜:“往边上站站,烫着了概不负责!”
白色的一团一动不动,眼睛大得有些吓人:“李温言,我刺猬呢?”
温言放下菜刀,擦了手,将她推出厨房,不咸不淡来了一句:“不知道。”
白色的一团委屈巴巴:“李温言!你混蛋!你是不是拿了我刺猬煮肉吃?还不让我进厨房一探虚实!”
温言继续拿刀,切菜,开了锅盖,看了一眼锅里,铲子动了动,盖上盖子,继续切菜。
白色的一团放大了嗓门嚎叫:“李温言!你好狠的心啊!我家噗噗怎么就得罪你了?你非要红烧刺猬肉不成?”
安然屁|股一坐,闭着眼张着嘴哭号,小脸通红,愣是一滴眼泪也没掉。
身旁突然多了两条白色的裤腿,安然所幸一靠,抱着那两条腿哭,哭着哭着感觉不对劲,便吸吸鼻子抬头看,那人穿着海军军装,戴着军帽,胸前还别了一排勋章,庄严肃穆,俨然一副铁血军人的模样。
那人看着安然,严肃的面孔瞬间绷不住了,浓眉舒展,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蹲下来和安然排排坐,还拍着安然的背,乐呵呵和她说:“安然啊,刺猬肉可好吃了!真的,爸爸不骗你!”
安然本来止住了哭声,这下好了,眼睛一闭,小嘴一张,鬼哭狼嚎。
这可把他吓坏了,他也不是没见过安然哭,只是他从来没把安然弄哭过,一时间,真是手足无措,一双大手悬在空中,举着也不是,放下也不是,他做鬼脸,给她捏腿捶背,唱军歌,这白色的一团奈何还是不买他账,无奈,他大喝一声:“李温言!”
厨房里的温言立即放下菜刀,小跑着来到他们面前。
那人严肃道:“立定!”
温言站定,敬礼,他问:“首长有何指示?”
李爸站了起来,两手别在背后,肃声道:“李安然同志是怎么回事?”
温言昂首挺胸,站军姿,大声道:“报告首长!卿卿她...”
容不得温言思考,一脆生生的女声插|进来:“报告首长,李参谋长抢我刺猬,还不承认!”
不知道白色的一团何时站起,脸上干干净净,丝毫没有哭过的痕迹,小脑袋昂得老高,洋洋得意。
温言有口难辨:“爸,我没有...”
李爸沉吟片刻,打断温言道:“李温言同志作风不正,思想上出了问题,组织上会给予批评,令其改正。”
安然乐得手舞足蹈,还不忘对着温言吐舌头。
可李爸帅不过三秒,迈开步子就往厨房而去,那叫一个大步流星,小眼儿一眯,去开锅盖:“让我看看我儿子做了什么好吃的!”
温言跟过去,有些不爽:“爸!还没煮好呢!您现在不能揭盖!容易不入味!”
李爸偷偷瞄了一眼安然,放下锅盖,小声问温言:“你真煮刺猬肉了?”
温言一排黑线:“我要是真的煮了,那丫头不得宰了我?”
李爸撇撇嘴,贼兮兮地看着儿子点头:“也是哈,反正宰的是你不是我,下次记得煮啊!”
温言整张脸都黑了,李爸却笑嘻嘻地跑到安然跟前,把自己胸前的勋章一枚一枚摘下来,别在安然的毛衣上,满脸堆笑:“安然啊,爸爸听说你绘画拿了国奖,不知道爸爸有没有那个眼福,能看一眼我们家大师的作品啊?”
安然把李爸的军帽拿下来戴到自己头上,小小的额头被遮住一大半,小脸莹白如玉,眉眼弯弯:“在我画室里,我带你去!”
于是乎,小手拉着大手,来到三楼画室,安然的画室朝南,宽敞明亮,柔和的春光透过落地窗,洒到烟灰色的地板上,洒到黑色的墙壁和天花板上,里面零零散散摆了七八只画架,画上全是画了一半的残品,展墙上空荡荡的,只有落寞的灰色,完成的画一排排倚在墙边,放眼望去,每幅画都是极冷的色调,黑,白,灰,偶尔会出现一抹洇蓝。
这样极致灰暗的房间却被装饰了八面落地窗,每天欣然接受着极致的温暖和金闪闪的阳光。
人人都知道安然的热情似火,敢爱敢恨,人人都觉得安然的房间不是粉色就应该是红色,可是,人人毕竟是外人,他们看到的永远只是表象,永远只是冰山一角。
温言不在的时候,安然多喜欢独自一人把自己关在画室里,拉上黑色的帘子,蜷成一团,沉沦黑暗。
温言不在的时候,安然多喜欢独自一人躺在画室的地板上,望着黢黑的天花板,发呆。
可连她自己都快忘记,落地窗前摆放着一幅油画,金黄金黄的,一闪一闪的,在阳光的照耀下,像是撒上了一层金子的粉末。
而那幅画,得了国奖,名为《阳》。
李爸眼眸一亮,朝着那副画大步走去,他站在画前,仔细观摩,意味深长地来了一句:“我家闺女画得是不是太阳?”
安然皮笑肉不笑:“您看了半天就看出来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