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之后，必是大热。
可看着宋岚眼睛那处空荡荡的塌陷，我只觉如身处冰窖一般寒冷。
他说：
“是唐烊。”
！！！
他知道是洋洋做的！！
可原著里，这件事明明谁都没有证据，只是因为手段相同，所以大家都心知肚明凶手是谁罢了。
但是现下洋洋并没有血洗白雪观，只是按原著剧情捥了宋岚的眼睛，作案手法根本不同，因此而惹祸上身的几率不知小了多少，可他又为何要自曝身份，让宋岚知道是自己做的呢？！
我整个人钉在原地，脑子乱成一锅粥，混混沌沌间察觉到晓星尘正看着我，面上是一言难尽的复杂神色。
我们的约定破裂了。
他会告诉那些人的。
仙门百家一定不会放过洋洋的。
——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我得想个办法。
……我已经，有办法了。
不能再犹豫了。
凡事皆有因有果，做错了事，就一定得付出代价——
这是世上公认的准则。
洋洋挖了宋岚的眼睛，而且还被当事人知晓了身份，不管怎么样，晓星尘和宋岚是不会放过他的。
因为我的不及时，洋洋已经和原著中一样断了小指，而今又不知是因为什么，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虽然他真的天资聪颖，可以仅凭一己之力复制出阴虎符的另一半，但双拳难敌四手，饿虎还怕群狼呢——更何况，他即将面对的是仙门百家！
除却此事，常家一案还有被发现的可能。等到了时候，金光瑶也会按剧情因家主之位而“清理门户”……
这件事，一定不能暴露！
还有这么多事情要应付，不能再雪上加霜了。
最重要的是，洋洋他……不能没有眼睛。
“听闻晓星尘道长的师父抱山散人修为十分了得，想来为宋道长再安一副眼睛不是难事。”我缓缓抬头，声音却抑制不住地发抖，强撑着道，“宋道长的眼睛……我来还。”
世界有自己的法则，我只不过一介蝼蚁，何谈逆天改命？
但是，我也不会就此停下脚步！
你们要结果，我给。
他欠的代价，我还。
这样，他就不再欠任何人任何东西了。
他就，可以好好活下去了。
如果这样做，他就可以好好活着，我，甘之如饴。
“常姑娘你！”晓星尘的惊讶之色尽显，他随即微微皱眉，尝试劝解我，“
你没有必要……”
“有必要！”我猛地拔高了音调，打断他，斩钉截铁道。
“……”
宋岚和晓星尘都沉默不语。
“宋道长的眼睛我代唐烊赔。”不觉间，我的声音已经开始哽咽，语气中尽是小心翼翼，“那你们……可不可以，不要对旁人提及此事？
“我知道凡事都有代价，唐烊挖了宋道长的眼睛本就是错的，他也理应偿还，但是，我愿意代他还——这也便算是他还的了……
“我，我只求两位道长不要声张此事……若以后唐烊再做出什么需要道长出手的事，我定不会阻拦……
“但是既然这件事我愿意代他受罚，可不可以请两位……”
“唉——”宋岚长叹一声，道，“姑娘你……好，在下答应姑娘，对此事三缄其口。”
晓星尘不说话，他神色凝重复杂，却也终是没有出言反对。
我红着眼眶低头行了个礼，只道：“多谢道长。”
他们不能理解——
我为什么会为一个十恶不赦、手中尽是血污的魔鬼，做到这种地步？
为什么？
因为……喜欢？
不，已经不是喜欢了。
已经，不仅仅是……喜欢了。
我……爱他。
我不知道爱是什么，它好像是一个很抽象的词语，但同样，我好像除了它，就再也找不到别的可以完整地表达我对洋洋感情的词语了。
情感什么的，真的是玄之又玄的东西。
从不同次元的心疼，到同一次元的保护，然后是悄然而生情愫，最后，生长蔓延到了心脏的每一处角落。
我爱他。
哈，光是想想，都会觉得整个心脏被甜蜜包裹，连呼吸都是甜丝丝的。
我握紧了伏祸，想要从上面汲取些许力量——
我现在，要去为他做另一件事情。
我要保护他。
我要救他。
我会为他而战，直到这个身躯破败不堪，直到我魂归于天。
至死方休。
达成共识后，我们一行三人便即刻前往抱山散人的归隐之处。
自从宋岚答应由我来赔偿他的眼睛后，晓星尘就一直一语未发，甚至连看都不看我一眼。
(⊙x⊙;)？
Excuse me？
挖眼睛的是我又不是你……
走了一段时间，晓星尘终于不再继续沉默，可是他的脸色依旧不太好。
就说嘛，他们是理解不了我的做法的，在他们眼里，我就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不知到底是为了什么而心甘情愿为一个渣子做出如此大的牺牲。
唉……
╮(￣▽￣)╭
终于，晓星尘像是下定决心一般，突然朝我这边走来。
我有些讶异，琢磨不透他的想法也不好先开口——万一把人家还在肚子里的话一不小心堵死了怎么办？！
所以我们俩一时都沉默了，空气安静得有些尴尬。
晓星尘又默了半晌，才慢吞吞地说道：
“……常姑娘，你先将脸擦擦吧。”
唉？!
原来我一直都是花着脸的吗？!
我故作镇定，洒脱一笑，道：
“谢谢道长提醒，我都忘了。”
晓星尘转过头，温和的声音随着风轻飘飘地落入我的耳中：
“姑娘的决定在下无权干涉，只是……此事对于姑娘十分重要，还请三思而后行。”
我笑了起来，这一次，是真心实意的笑。
我差点就按捺不住自己的麒麟臂忍要“哥俩好”地一掌拍到晓星尘的肩膀上了。
晓星尘真的是个好人，大大的好人。
“道长你放心，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虽然知道这句话并不能让他们两个宽心，但看在他们心地如此善良的份上，我还是不厌其烦地重复了一遍。
你们都不明白，那可是我一生为之奋斗的目标啊……
路很长。
尤其是到了山里，这九曲十八弯真的不是黄河它亲戚吗？!
我已经不记得到底走了有多少天了。
不过因为宋岚和晓星尘都很照顾我，所以这一路走来，我并没有什么不适。
我们都没有再提起过眼睛的事情。
就这样，在一片波澜不惊的时光中，我们抵达了目的地。
同原著一样，抱山散人念在师徒一场的情分上，答应了帮宋岚换眼睛，只是当他得知要被挖眼的人是我时，面上略过一丝讶异。
我静静地站在晓星尘身后，面上挂着恭敬又疏离的浅笑，并不多言。
抱山散人也是“看破红尘心已老，人间正道是沧桑”的大人物了，虽是微有讶异，却也并未揪着我问东问西，只是嘱咐了些注意事项，便放我们走了。
晓星尘将我引到房间，顿了顿，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一拱手，转身去照顾宋岚了。
我将自己扔上床榻，心里空荡荡的，有些不知所措：
并不是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我无比清楚自己现在必须要做的就是将自己的双眼赔给宋岚；也不是不愿意——为了洋洋，我愿意倾尽所有。
明明自己做的都是对的，也并没有违背自己本身的意愿，可我，还是很迷茫。
抱山散人说要过几天才能进行“手术”，而这几天，我只要吃好喝好就可以了。
闲暇之余，我写了两封信。
分别是给大哥哥（蓝曦臣）和冰块脸（蓝忘机）的。
这件事情过后，我应该，还是……不会回到洋洋身边。
但是剧情还在向前行进，我千方百计赚到手的两个人情，到了该用的时候了。
时间真的过得很快。
明天，就要“手术”了。
我终于明白自己那莫名其妙的复杂感觉了——
我在害怕。
不是不想不愿，只是，即将面对失去自己身体一部分的痛苦，本能地害怕。
这可不行。
我需要好一点的心态。
我很清楚，道理我也全都懂，可我……
真的做不到啊。
我根本没有办法不去恐惧。
本来就因为一直做噩梦而休息欠缺，现在，我更是静不下心了。
真是差劲，明明是自己选择的路，明明知道怎么做是对的，可为什么，为什么还是会害怕呢？
这是人最真实最原始的恐惧，是深深埋在体内的本能反应，根本无从抗拒压制。
我将脸埋入手心，泪水很快濡湿了面庞。
书道似是很不解，又有些别扭地问道：“既然不愿意就不要了，为什么……非要这样强迫自己呢？”
“……不是，我愿意，我愿意的。”我不肯抬头，埋在手心闷闷道，“只是我太没用，害怕了而已。”
书道无奈叹道：“随你吧……苌焱，你们人类，真的好难懂。”
我没接话，微微平复了下心情，披着一件单衣，推门出去了。
秋日的夜晚很凉，这几天又一连下了几场秋雨，可现在居然还有花开着。
金灿灿的花缀在树上，宛若繁星，风一吹，便会飘洒一阵星雨，也落了站在树下的我满身碎星。
身后忽有声响。
我没有回头。
“苌姑娘？”
温润的声音被风吹得有些飘渺。
我这才转身，冲正走过来的晓星尘笑了笑。
刚好，他不来找我，我还打算去找他呢。
先前做的决定是时候开始实行了。
——我要把有关常家灭门一案的一切真相，都告诉晓星尘。
“晓星尘道长，我有些事情，要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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