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澜收到霍格沃茨的录取通知书那天,是整个夏天最热的日子。英国全年的天气都像个性子温吞的老好人,那天却不知被什么东西惹到,换了一副火爆脾气。刚起床的安澜呆在屋里闷得难受,几步跨到窗边,不客气地把所有窗户“咔嚓”开到最大,渴望着吹到几丝哪怕一点也不凉爽的风。
头还没完全缩回屋里,安澜和一只横冲直撞扑棱棱飞来的猫头鹰差点碰了个脸对脸。“哦,天哪!”安澜甩着头,抖掉落在头上的几根羽毛,一眼便看见了猫头鹰爪子上系着的信。
全英国的小巫师都在日夜盼望十一岁这年的暑假,安澜当然也不例外。在巫师家庭长大的她瞬间就意识到了这封信与她的联系。“我的信!”她轻轻地欢呼起来,“从霍格沃茨来的!爸爸,妈妈——”
安先生和安夫人步伐轻快地迈进了客厅,随之赶来的还有安澜的哥哥安泽——他直接跨过扶手从半截楼梯上翻了下来。他是个五年级的格兰芬多,从小活跃得让人头疼,一年年长大,才略微收敛了些,不过也仅限于在不熟的人面前。
全家人一起一字一字地将那封信朗读出来:
“伦敦,格里莫广场第十三号,窗前,澜.安小姐收。
校长:阿不思·邓布利多(国际巫师联合会会长、梅林爵士团一级、大魔法师、威森加摩首席魔法师)
亲爱的安小姐:
我们愉快地通知您,您已获准在霍格沃茨魔法学校就读。随信附上所需书籍及装备一览表。学期定于九月一日开始。我们将于七月三十一日前静候您的猫头鹰带来您的回信。
副校长(女)米勒娃·麦格谨上。”
“霍格沃茨的小新生!”安先生抚摸了一下安澜毛茸茸的脑袋,安澜一声欢呼,环住爸爸的脖子,跳到他怀里。妈妈假装吃醋地瞄了她一眼,她赶紧松开爸爸,转头给妈妈一个软软的吻。
欢乐的气氛稍稍平息,安澜才发现刚才那只猫头鹰送来的还有另一封信。比安澜的信略沉一些,里面附带一枚徽章。安澜展开信读了几个词,立刻拍了拍安泽。“哥哥,你是级长!”
这算是今天的第二件喜事了。然而安泽瞄了一眼他的信和徽章,就随意地把把们晾在了桌子上。“什么呀,我可没想过要当什么级长,无聊的很。”他撇了撇嘴,漆黑的剑眉也跟着挑了挑。
安澜促狭地一笑。“那是因为你从此就要受管束,不能做坏事了。”她笑起来的样子是很生动的。她的眉毛同样漆黑,却比哥哥要温柔很多,此刻弯成了两道可爱的月牙。
说到这里,应该有必要提一下安泽和安澜这对兄妹的外貌。在相似度这一方面,他们神似多于形似,乍一看,任何人都不能忽略他们是一对兄妹这个事实,但是如果仔细观察,就会发现许许多多细节上的不同,比如安泽的鼻子更高,眉毛更锋利,下颌更加轮廓分明;安澜的眼睛更大,睫毛更长,皮肤更加白嫩,等等。不过,她们有两样共用的明显特征:黑曜石般的眼睛和墨玉似的头发。
这两样昭示着东方血统的特征,遗传自他们的父亲,说起来也颇有渊源。
他们的父亲安衡,早年间是从大洋彼岸遥远的中国,漂洋过海来到英国扎根的。在那之前,安氏一族隐居在中国的巫师世界,一个河网密布,仙境般的地方。向前回溯大约几百年,安氏的先祖创立了一座魔法学校,校名只有一个字“园”。
全中国的小巫师,不论出身,都在“园”这一所唯一的魔法学校学习。学校在安氏一族的管理下,一切井井有条无灾无难。粉墙黛瓦的校园内,充盈着少年的嬉笑怒骂。
这样的日子持续到安衡的祖父一代,便终止了。
那时候,一支邪恶的魔法组织正在暗地里崛起,他们招兵买马,权势渐渐如日中天。“园”是一所魔法学校,却不仅仅是一所学校,还是整个巫师界的预备军,当然令黑暗势力垂涎已久。老校长,也就是安衡的祖父,为人过于仁慈绵软,势单力孤,终于没能抵挡住成百上千黑巫师疯狂的进攻。
身负重伤的老校长含泪看着满目疮痍,万分不甘地咽下了最后一口气。安衡的父亲当时还非常年轻,他抱着被黑巫师虐杀的爱女的尸身,癫狂地疾奔,几乎想随之而去。这时,一声脆脆的童音勉强唤醒了他的神志。他回头看见年轻的妻子满脸伤痕,牵着当时年仅八岁的安衡,站在遍地伏尸中间。
他的心顷刻间碎了无数片。他用颤抖得握不住魔杖的手,抚摸了一下安衡的头。三个人紧紧抱在一起,撕心裂肺地大放悲声。
当天晚上,他提笔给远在英国的,彼时刚刚接任霍格沃茨魔法学校校长的邓布利多写了一封长信,接着便画了一个法力高深的魔法阵,一家三口拜访了英国的戈德里克山谷。
三年之后,刚满十一岁的安衡成为了霍格沃茨拉文克劳学院的一名新生。作为“园”的建校人的后代,亲生儿子却只能在异乡学习魔法,不知安衡的父亲心中是何滋味。
不过,经过七年的学习,安衡成为了一名卓越的巫师,拉文克劳最优秀的毕业生之一。这一点令人十分欣慰。在校期间,他顺便——或者说是专门——结识了一位麻瓜出身聪明活泼的女巫。她叫艾尔莎.怀特,毕业后改名为艾尔莎.安。
再后来,他们共同创造了安泽和安澜这一对性格迥异又各有可爱之处的兄妹。
但愿故事能永远向这样温馨平静的方向发展。安氏一族的故事暂且告一段落,将来继续讲的机会,一定还有很多。
回到格里莫广场第十三号这个上午。艾尔莎.安夫人对安泽那种腻味的态度不以为然。“嘿,别这么说!”她反驳道,“当年你父亲就是级长,这可是不小的荣誉呢!像我就不行,也许邓布利多就是觉得我胜任不了。”
安先生轻言慢语地揶揄:“我认为邓布利多的决定完全正确,毕竟他再开明,也不会想看到一个级长带头夜游对吗?”
安夫人毫不示弱。“你后来不也是一样?再说,我可从没有被牡鹿踢昏过。”接着,她又开始对着安澜和安泽生动形象地讲述那个讲过很多遍的,关于一个拉文克劳跟着一群格兰芬多夜游,在禁林里悲催地挨了大牡鹿一脚的故事。
安澜轻笑,却不禁走了一下神,目光飘向窗外。恰巧捕捉到一只猫头鹰嗖一下掠过她的眼前,一头撞向对面房子窗户的景象。
真笨!安澜啧了一声,却马上发现并不怪猫头鹰。窗户紧紧锁着,一条缝也没有。
安澜捅了捅安泽,示意他看。安泽瞄了一眼,立刻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哦,可怜的小天狼星!”安泽感叹道。
隔壁的格里莫广场第十二号,是大名鼎鼎的纯血贵族布莱克家的老宅。男主人奥赖恩和女主人沃尔布加,一个颓废荒唐,一个嚣张跋扈,日子过得——用安先生和安夫人私下的话来说——十分不成样子。他们有两个儿子,小儿子雷古勒斯是标准的纯血贵族家的少爷,循规蹈矩,无可挑剔。大儿子小天狼星和安澜同龄,和弟弟完全是两个极端,从小就是誓与纯血贵族的一切抗争到底,因此常闹得布莱克家天翻地覆,每两次禁闭的间隔从不超过两个星期。
秉持着邻居间和平相处的原则,哪怕隔壁布莱克家闹得再凶,安家都不会干涉,即使安泽十分同情那个叛逆的男孩。直到那件事发生,这个原则才彻底被打破。
那年安澜和小天狼星都是七岁。也是夏天的一个早晨,安澜一家人正围在桌边有说有笑地吃早饭。突然,窗户外面传来的“哗啦”一声巨响把全家人都吓了一跳,纷纷望向窗外,只见对面布莱克家的窗玻璃碎成了无数片玻璃碴。
起先安夫人以为布莱克家进了强盗,但是想一想,谁这么不开眼,会去抢劫布莱克家呢?十二岁的安泽,率先像一只小猴子似的翻过了围栏,竟然看到小天狼星不省人事地倒在窗边。
安泽吓得几乎窒息。“快过来!他昏倒了!!”
安先生和安夫人大惊失色。眼看布莱克家根本不像是有其他人在家,安先生一时情急,炸开了一大段围栏,将昏迷的小天狼星抢了出来。他见多识广,又学过治疗魔法,一眼看出小天狼星昏迷是由于剧烈的魔力暴动,连忙帮他顺理魔力流动,不一会就让他醒了过来。将小天狼星送回布莱克家的时候,布莱克夫人还算感激安先生救了她的儿子,没有过分追究围栏的事情。
这件事情似乎打破了什么奇怪的界限。从那以后,安泽便不顾及那么多,经常翻墙去“解救”被关禁闭的小天狼星。刚进霍格沃茨那两年,他喜欢用“阿拉霍洞开”,但是三次里有两次会把玻璃震碎。吃了几次克利切(布莱克家的家养小精灵)告状的苦头后,他悟出了一套绝妙的方法并沿用至今。
安泽顺手从妹妹头上拔下一根发卡,轻车熟路地翻墙,果然看见小天狼星在里面气急败坏地倒腾窗户上的锁。他把发卡伸进锁眼里,轻轻巧巧捅了几下,不争气的锁“咔嚓”一声开了。
小天狼星眼睛一亮。“谢了,老兄!”他一拍安泽的肩膀,随即又欠揍地嘲笑道,“不过,你还没忘记自己是名巫师吧?”
安泽敲了一下小天狼星的脑袋。“难道又要把玻璃震碎?我可不认为你家人都是聋子。”
“他们都不在。”小天狼星嘴角一撇,用唱歌似的声音嘲讽道,“带着他们的雷尔小宝贝参加宴会去了。”
“别废话了,还不快走?”
“去哪?”
“当然是和我们一起去对角巷!”安泽晃了晃小天狼星的录取通知书,“难不成你想继续呆在这儿?”
小天狼星大喜,二话不说跟着安泽翻墙到安家。
看见他,安先生和安夫人心情有点复杂。他们是真心疼这个天生反骨的孩子。于是他们决定扮演好亲切的叔叔阿姨角色。“哦,太好了,正巧我们的澜儿也刚刚收到了录取通知书。我想我们可以一起去对角巷准备开学要带的东西。”
“哦,别了!”安泽拒绝道。“你们还是在家好好享受二人的世界吧!”说着,他嬉皮笑脸地哼起了流行歌曲《一锅火热的爱》。
安夫人笑着作势要揍他。
这样一来,去对角巷的就只有三个孩子了。安泽还没上五年级,当然不能带两个人幻影移形。不过难不倒他,家里那辆飞车他驾驭得十分纯熟——要知道,巫师界可没有什么未成年禁止驾驶的法律。
几分钟后,三个人落在了对角巷门口。
“一年级新生要带的东西可真杂,不是吗?我建议你们先从最重要的买起。”安泽轻快地说,“小澜,什么最重要?”
“魔杖。”安澜不假思索。
的确,魔杖作为一名巫师最实用的武器加工具,甚至还会是一生的伙伴,显然是十分重要的。“那好,先去奥利凡德店里,他家魔杖是最好的 。”
“我想你就不用去了。”安澜淡淡地说,“魔杖选择巫师,是一项古老的缔约仪式,你不会帮上我们的忙的。”
安泽瞪了瞪眼。“我还想看看你会整出怎样的局面呢。比如像我当初一样炸掉一面墙?”
小天狼星瞬间明白了安澜为什么一定要甩脱哥哥。
奥利凡德魔杖店,自公元前221年,已有了上千年的历史。那古朴破旧的店铺让人丝毫不怀疑这一点。走进去,里面采光并不好,反倒十分凉爽,堆积成山的魔杖盒子直顶到天花板。
“哦,欢迎,欢迎。”奥利凡德扶了扶月牙形的眼镜,一双亮幽幽的眼睛注视着安澜和小天狼星。安澜紧张地退了一步,于是,先轮到小天狼星“被他的魔杖挑选。”
“你惯用哪只手,孩子?”奥利凡德问。
“右手。”
奥利凡德开始思考。半分钟后,他取出了第一根魔杖。“试试这根,也许适合你。”
小天狼星接过魔杖随意地挥了一下。一阵龙卷风“噌”地卷起,奥利凡德的头发和胡子直冲天花板。安澜差点没憋住笑,小天狼星更是直接笑了出来。
“没关系,没关系。”奥利凡德捋了捋胡子,“再试这根。”
再一挥。半面墙的魔杖盒纷纷跳下了架子。
一连试了七八根魔杖,小天狼星几乎把整个店拆了一个遍。奥利凡德自言自语“真是个挑剔的客人啊”,抽出魔杖的动作越来越谨慎了。
终于,在试到第九根魔杖时,灾难没有发生。
魔杖的尖端流出一片金色的光,将空气中的每一粒灰尘都照亮了。小天狼星惊讶地略微张大了嘴,感受着来自手心的奇妙力量。
“哦,真奇妙!”奥利凡德松了口气笑道,“花楸木,凤凰尾羽,十三英寸。防御方面没的说,甚至更适合决斗。看来它很适合你。”
小天狼星微微躬身,接着便退到一边研究他的新魔杖去了。
接下来轮到了安澜。
奥利凡德起先并没有十分严肃地对待这个看上去乖巧的小女孩。然而当第一根魔杖在安澜手里竟然完全不起作用时,奥利凡德立刻郑重了起来。
“是不是我的魔力太弱了?”安澜有些沮丧还有些疑惑。
“不,不。”奥利凡德直摇头,“是你的魔力强过这根魔杖接受的范围了。”
安澜十分惊讶,接过奥利凡德递过来的第二根魔杖,结果与上次差不多。她和小天狼星是两个极端,魔杖在她手里似乎都显得无能为力。她开始怀疑奥利凡德在骗她。也许她根本就不是一名巫师?霍格沃茨的信是个恶作剧?
奥利凡德同样相当地惊异。起先他只是把魔杖随意地一挥,一个新的魔杖盒便跳到了他手里。到了第五六根的时候,他意识到必须慎重选择,开始认真的找起来,到了后来,简直开始翻箱倒柜。
看来奥利凡德今天的生意实在是不好做。不知不觉,第十三根魔杖就要递到安澜手里了。
“试试这根吧。要小心。”奥利凡德轻声嘱咐,很是怀疑的样子。
安澜犹豫了,接过魔杖的动作都慢了一倍。这是一根通体漆黑的魔杖,格外长,握在手里有轻微凹凸不平的感觉。手指触到的一瞬间,安澜感到一股温和但强大的力量顷刻间流遍全身,杖尖喷出的金黄色光芒格外耀眼。
只一瞬间,安澜就认定这跟魔杖是专属于她的。
奥利凡德吸了一口气。“邪门,真邪门。”
安澜惶惑地睁大了眼睛,直面奥利凡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