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少商!”
“程~少~商~”
“程——少——商!”
三个不同的唤人方式,无不体现出了声音主人的多年无奈与焰火。
程云舒抓着鸡毛掸子,一步一步走向那个瑟瑟发抖的人,看着眼前明明从一个知心暖人小可爱长成了闭月羞花的大美人的程少商,她气不打一出来。
明明要把人培养成一个古灵精怪且不失贵族女子典范的家族小姐,却没想到。
古灵精怪有了,什么温柔典娴压根就不沾边,还满脑子鬼灵精。
程少商看着自家阿姊怒气冲冲的模样,立马双手揪着脸边上的小耳朵,直立立地跪在了阿姊跟前。
语气娇娇弱弱地认错道:
“阿姊~少商知错了~~~~”
鸡毛掸子在程云舒手中一敲一起,节奏打进了程少商的心里,程少商不禁心中漏了一拍。
阿姊不会真的生气了吧。
她连忙抬眼,却见自家阿姊正似笑非笑的望着她。
“错哪了——”
语调悠长。
颇有点咬牙切齿的意味。
程少商连忙低头不再看着阿姊,苦兮兮地说道:“少商错在不该毁了阿姊精心栽培的金蕊白品牡丹……还摘了下来……”
听到后面摘下来,直接给程云舒气的整个上头。
看着自己亲手养大的人,始终是没办法忍心打和骂,毕竟,她这些年也没少“打”,也没少“骂”,程少商可是活在了她鸡毛掸子下长大的。
“咚。”
程少商看着膝盖边的鸡毛掸子,小心翼翼的抬眼看着站在她眼前的阿姊,只见阿姊朝她伸了手,并无奈笑着说道:
“行了。”
“这些年没少打你,也没少骂你,你这么不长记性,阿姊打也打累了,骂也骂累了,都长这么大了,阿姊也老了许多,就不累着自己了。”
程少商绽开笑颜,眼里闪过一丝狡黠。
她就知道,阿姊不会对她动手。
阿姊哪里真是打她,这些年都是“打”的旁边那棵大树,陪伴了她和阿姊很久的大树。阿姊也只是轻轻地戳着大树,一个人对着大树神神叨叨的碎碎念。
她都是嗑着乳嬷拿过来的瓜子,自己呢,又剥好瓜子就拿给乳嬷吃,自己就和乳嬷、莲房、文竹坐在一起,四对眼睛看着阿姊一个人在那里对树骂街。
程云舒不舍得骂程少商,她只好自己撸起袖子,一个人在那里跟着树对牛弹琴,发泄好情绪,她又可以阳光明媚一整天。
大树:我惹你了吗?
程云舒:看你不爽而已,我的小阿妹只能用来疼。
“文竹,快去将屋里还剩的笔墨纸砚拿出来。”
程云舒带着程少商来到大树下的石桌石凳旁坐下,朝着那边正给花浇水的文竹喊到。
文竹停下浇水的动作,忙应了一声。
“是!大娘子。”
说罢,她便起身擦净手,就不慌不忙的走进屋子里,拿着所剩无几的笔墨纸砚,走到二位娘子身旁。她将宣纸展开,放在四娘子面前,帮其铺平。
“四娘子,请。”
文竹说完就退到一旁,为程少商研墨。
程云舒拿起一旁的论语,打开在宣纸面前。
“原来的书案都旧了,况且也小,嫋嫋暂时就委屈一下,先用着石桌字练字念书,届时等阿姊过段时间便悄悄遣人给你打一张新的书案!”
“今日,便先学学抄写孺家学说里的《论语》,若有遇到不懂之处,便指给阿姊看,若是不会读,阿姊也像往常一样,带着你读。”
“嗯嗯!”
程少商抓起毛笔,小心翼翼且认真的在宣纸上抄写着一旁的书籍论语,遇到不懂的,她便问阿姊,阿姊总是很有耐心的教她道理,让她去理解。
程少商的贴身侍女,亦是艳羡的目光看着三人。
乳嬷从身后走来,悄悄推了一把她,对着她说道:“去吧,好孩子。”
她犹豫了几下。
不远处的程云舒,察觉到了她们的动静,笑着喊她过来:“愣着干嘛,还不快过来多学学。”
莲房开心一笑,蹦跶着小腿就过去了。
乳嬷看着大树荫下的青葱少女,扬起沧桑一笑,老了啊,年轻就是好啊。
二房那里向来就看不惯大娘子和四娘子,就连幼时的启蒙老师,都未曾派一个过来教育二位娘子,都是大娘子使了计策,聪明的知道跑去听墙角,回来继续给四娘子上课。
大宅门里的勾心斗角,她啊,老了也就看的多了。
她去一旁的小厨房里,洗净刚刚阿梅刚摘的鲜果,装进篮子里,就拿着去给树荫下的四人。
“行了行了,四位啊就歇息歇息吧,来来,快吃吃刚刚摘的鲜果,现在正甜着呢。”
程云舒招呼着乳嬷坐下说话,便拿起一个果子,放进嘴里吃了起来。一旁的三人,见她开动了,也就纷纷拿起了果子吃了起来。
程云舒喊着两个侍女也一并坐下说话聊天,几人就像亲密的一家人一样,使得这座寂静小院,有了一丝暖意。
又过了几年。
程云舒真真正正的长成了贵族嫡长女的模样,而程少商也在她多年庇护下,养成了一个扮猪吃老虎的性子,当然,在婶娘她们百般刁难下,她程云舒也让自家小阿妹成长为一个学富五车,才高八斗的小才女。
还得是多亏自己积攒几世的经验,不然那些什么论语学术,她还真不一定能教会程少商。
可是好景不长,小阿妹却是突然大病一场。
她带着文竹跑去老夫人那里请示,却是被一句拉去乡下静养给堵了嘴。
她当时那个暴脾气,要不是看她年纪大,不经打,不然她直接一脚踢。真是,没见过这么无情的,生病了不请个大夫来看看,居然还想将小阿妹丢到乡下不管死活。
当天她就动用了自己不曾动用的武力,将自己身旁放着茶水的桌子给一掌震碎。吓得众人直愣愣的起身,震惊的看着这个柔柔弱弱地小姑娘,竟能使出这般武力。
程云舒起身冷冷盯着程老夫人,语气渐渐寒冰刺骨道:“老夫人既然这么不待见我和嫋嫋,那么我也不必再对老夫人如此客气,忍了这十年八载的,也算是到头了。”
“老夫人的白眼,云舒这些年也算是领教到了,说出去也不叫人笑话,自家亲祖母,却是如此刻薄自己的亲孙女。”
“老夫人放心,云舒马上就带着嫋嫋离开程府,远离这个狼子野心的是非之地。”
程云舒不给程老夫人任何说话的余地,直接起身说了句告辞,就回到偏院。
徒留程老夫人气的呼吸不顺,一个人在原地骂着她们都是白眼狼,养了这么些年,终究是白养了。
程云舒要是听到,直接一个大比兜过去。
养什么养,银子就那么点,要不是她私下搞了点,都指不定活不到这般年岁。
要真给他们养,那结果就是养废了。
程云舒不给程府所有人一点余地,直接叫文竹去云尚书局找李掌柜要了几辆马车,顺带着喊人来帮忙搬她小院里的一切事物,但凡是她花了钱的,一点也不留给这些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人。
程少商艰难的拖着病身,随阿姊上了马车,就赶去乡下庄子养病去了。
一路上,靠在阿姊的肩膀上,她安安心心的睡了一觉。
文竹上前,想要替自家大娘子换班,结果,程云舒一个摇头,婉拒了文竹的好意。
程少商就这样靠着阿姊的肩膀,一路来到了乡下的庄子门口。
“阿姊……我们到了吗?”
程少商虚弱的声音传来,一连奔波劳碌,她的面色是越发的憔悴,还得是路上请了私人大夫过来,否则程少商就撑不过这场大病了。
“嗯,小阿妹就先休息着,等他们忙完了,收拾好了院子,阿姊再带小阿妹进去躺着休息。”
程云舒轻手抚摸着程少商的大脑袋瓜,心疼的将她鬓角的发丝拨到一旁。
一旁默默看着一切的文竹,眼眶直打转。旁人尚且不知大娘子和四娘子在主家那里的举步艰难,她陪伴了二位娘子许久,早就亲眼见证着二位娘子的成长。
尤其是大娘子。
一人扛下所有,背地里悄悄学起经商一事,瞒过了所有人,艰苦奋斗了好几年,这云尚书局撑起了她们生活的一片天。
要是云尚书局有个好歹,大娘子这些年的辛苦可就白费了。
可惜啊,老天爷就是眷顾她家娘子。
云尚书局不仅开的红红火火,其身后的连锁同名云尚的其他店铺,也是一日一日在壮大。各行各业都有云尚这个词,只可惜,女子经商便是不被世道所允许,更何况娘子是贵族嫡长女,因此也只是对着外头宣称柳老板是主。
待收拾的人前来禀报程云舒,程云舒点点头,就让文竹拉开车帘,一人将程少商横抱在怀里,小心翼翼的下了马车的台阶。
所有人都瞪着大眼睛,看着大娘子就这样把四娘子给轻轻松松地抱在怀里,还直接一路抱进了卧榻上。
程云舒轻轻放下程少商,轻轻坐在一旁,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烧退了,一切就都好说了。
她怜惜的抚摸着程少商的脸,想着刚刚羸弱的身躯,就算是文竹这个常年干粗活的也能轻松抱起的体重,她不禁心疼的自责起来。
等小阿妹痊愈了,她一定要把她养的白白胖胖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