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程氏一族极其风光的大牌匾下的沈云舒,啊不,程云舒,毫不顾忌形象的拿起手中的瓜子,一颗一颗的往嘴里咬开了瓜壳,把瓜仁送进她那柔弱的胃里。
看着才养了她没几年的程氏夫妇所乘坐的马车,是越来越远。
渐渐地,成了一个不可能再肉眼可见的点。
在院里站了许久的程老妇人,看着那个娇小的身影如此不识大统,直接冷哼一声便携众人离去,至于那个刚刚出生的奶娃娃,直接丢给身旁谄媚的人不管了。
她起身离开了这晦气的地方。
走时,看了一眼大门口那个孤寂的身影。
她心底并未心生怜悯,反倒是憎恶居多。
程云舒丢掉手里嗑成一个小山丘的瓜子壳,一边起身一边抖了抖小小的衣裙。
看着眼前的小手,她不禁感慨一番。
这才没多久,这辈子她又投胎成了个小奶娃。不过呢,小奶娃凄惨啊,就因为那个劳什子的恶毒婶娘的污言秽语,自家阿母就信了她的邪。
居然把她刚出生的小妹妹给丢在了这深宅老院里,还顺带把她这个看着神似累赘的大娃也一并留在了这虎穴里。
看似一副热心肠,实则寒了程云舒的心呐。
她自诞生以来,就没受过这个自称阿母的人好脸色,更别提这程家宅院里的其他人,她那个所谓的亲爹,算是勉勉强强对她好点。
小阿妹没人疼。
她程云舒来疼。
“哇哇哇哇……”
一阵奶娃哭啼声传来,程云舒连忙跑进去,来到奶妈身边,身旁的二叔母则是鄙夷的瞅了一眼尚在垂髫之际的程云舒。
她理了理衣服,眼神轻佻道:“行了乳嬷,把大娘子和四娘子带下去。”
乳嬷听命,抱着年幼的程少商,就带着程云舒一并来到那个二叔母分配给她们二人的房间。
看着周遭的埋汰。
程云舒没好气的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随后佯装懵懂无知的对着乳嬷噘嘴道:“阿嬷,这里好脏好乱,云舒尚且可以忍受,可是小阿妹这么小,根本呆不下……”
乳嬷看着年幼的大娘子,心底软了起来。
大娘子这个年纪,本应该好好享受天伦之乐,只可惜天公不作美,老妇人和程府妯娌皆不喜她们两姊妹。
看着眼前破败不堪的偏院,她长叹一声,安慰着大娘子说道:
“大娘子,咱们就忍忍吧,忍忍这些年,咱们就过去了。”
程云舒默不作声。
心底暗自揣摩眼前这个所谓的乳嬷,她几经相处,倒是消除了一半对这个乳嬷的疑心。
如今小阿妹尚在襁褓中,要是有个好歹,她绝对饶不了那群人。
二人,啊不,三人,现在有了小阿妹程少商。三人缓缓走进院子里,乳嬷把程少商抱进床榻上,让程云舒好生看着,她去收拾干净院子,里里外外扫的整整洁洁的。
待过了很久,乳嬷才收拾完整座偏院。
偏院其实也没多大,小的,连普通的奴仆住的大通房都比这里大很多。
程云舒站在门口台阶上,看着小院天空的一角若有所思,里面的乳嬷只当是大娘子思念刚走的程氏夫妇。
井底之蛙,坐井观天。
她程云舒偏不要做这井底之蛙。
她要做便做那翱翔九天之上的凤凰。
带着她的小阿妹,一起并肩于山巅之上,俯瞰苍穹。
自以为很是帅气的她,将自己的小手交叠,负于身后。
“程云舒三个字,日后绝不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名字。”
她喃喃自语。
无人知晓她所说的话。
……
过了须臾几年。
程少商在自家阿姊的保护下,渐渐从可以磕死碰死的襁褓娃,成长为可以为阿姊做牛做马的古灵精怪小丫头。
院子也由一开始的荒芜,渐渐变得温暖,有了一个家的模样。
莺语虫鸣,花香四溢,一年四季,都有不同的景色在这个小院里精彩呈现。
“阿姊。”
稍稍长开了点的程云舒,听到身旁的程少商喊她,她微微偏头看向程少商,温声细语道:
“阿姊的小阿妹怎么啦?”
程少商听到这一声阿姊的小阿妹,她的内心温暖了许久,想到这些年都是阿姊护着她度过了这艰苦岁月,程少商稚嫩的眼眸里润了起来。
“阿姊,阿母和阿父是不是不要嫋嫋和阿姊了……”
程云舒摸上小丫头的小脑袋瓜,轻声笑道:“不要就不要了,小阿妹还有阿姊陪着呢,阿姊的小阿妹才不是没人要的小古灵精怪。”
程少商没来由的大哭了起来。
她死死扑向属于阿姊温暖的怀抱。
紧紧的抓住这世间仅存的温暖。
是阿姊的怀抱。
程云舒伸手轻轻地拍着程少商的背,她眼里的温柔化作冷冽,被身后观摩许久的乳嬷给看到了,吓得她默不作声。
看着大娘子眼中的那么坚韧与冷冽,乳嬷哀叹了几口气。
都说没了爹娘陪伴的孩子,成长的最快。
这些年,真的苦了大娘子了。
程少商就这么在阿姊的怀抱里,舒舒服服地睡了一觉。她的小脑袋瓜靠在阿姊的肩膀,那里是阿姊最坚实的地方,也是日后程少商最喜欢靠在阿姊身边,向阿姊倾诉心中的委屈与开心的地方。
不管肩膀累不累,程云舒都是保持着这么一个姿势。
只因她的小阿妹睡着了,她不想让小阿妹从睡梦中惊醒。
摇啊摇,摇啊摇。
程云舒忆起了她曾经也是在这么一个牢靠的肩膀下,安稳熟睡了的时光。
二人就这么静静地坐在门前的台阶下,一人呢喃梦乡,一人睹月思乡。
岁月静好,一切都可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