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过了多久,夜深了,雨也停了。
言绥拒绝了李纪生要他留宿的好意,他左肩背着书包,右手拿着一个纸袋子装湿衣服,一点也没有给李纪生添麻烦。
李纪生倚着墙站在一旁,他看着言绥,嘱咐道:“若是发生了一些解决不了的事情,就来找我吧。”
言绥那双如玻璃球般透亮的眼眸带着点疏远,他礼貌的道了声谢,接过李纪生递来的天蓝色雨伞,抓着门把没有动。
他停在原地,说道:“我的运气一直都不行,至少我身边的人是这么认为的,所以,能遇到你,我很高兴。”说完他便推开门离开了。
李纪生听着言绥这话,云里雾里的听不懂,但他不会去问言绥什么意思,反正来日方长,慢慢体会。
他看着言绥瘦弱的背影,总觉得跟言尚不一样,两个人的眼睛虽然很像,但透露出来的感情却是截然相反。
他在言绥的眼中,无法看到言尚的温柔。言绥太冷了,就像是冰柜里被碎冰掩埋着的硬冰一样,无论你用尽什么办法,都很难捂热。
像言绥这样的人,不会为任何人停留驻足。
他一直都明白。
站在阳台,他若有所思的看着远方。暗夜中,皎洁的月散发着幽光,黯淡不明的碎星在夜幕中零散的存在着,流云掠过月,掠过星,去向远方。
他在月下独自神伤。
拿出手机,骨节分明的手指在屏幕上灵敏的滑动,找到李万青的电话,他轻轻一点,手机界面变成接听中。
响了二十多秒,李万青才接了电话,他声音沙哑,像是被电话吵醒的样子,“李纪生?”
“是我。”
李纪生转身,腰靠着栏杆,身子往后倾,正对着卧室,他左手手肘抵在栏杆上,两指夹着一根烟,还没点燃。
李万青的语气很是不悦,“大晚上打电话给我有病?”
李纪生懒得和李万青吵,他问:“还记得言尚吗?”
电话那头不说话,显然是愣住了,李纪生敛眸,看着自己被光拉长的影子,李万青的反应,在他意料之中。
李纪生听到电话那头微小的呼吸声,断断续续的,像是在沉吟,又像是在叹息。
过了良久,电话那边才传了低沉的声音:“你不说,我都忘了。”
看来言尚还在李万青的心里占据着偌大的地方。
李纪生看破不说破。
“你知道,言尚还有个弟弟吗?长得跟他挺像的。”
“记得,”李万青说,“他弟弟好像叫言绥吧。”
“啊……”李纪生发出悠悠的叹息声,“我找到他了。”
李万青先是一愣,后冷笑,话中带着刺:“你这是要赔罪?”
“大概吧……”他自己也不确定这算不算赎罪。
李纪生走进卧室,借着月光找到了在床头柜子里的照片,照片似乎有了写年头,边角处微微泛黄。
他看着照片里笑得最开心的那个少年,心里莫名悲戚。
“你应该很恨我吧。”
李万青没好气的哼了一声,传入李纪生耳中,似是嘲笑。
李纪生坐在床上,翻过照片背面,那已经模糊的字迹就像是无法回来的言尚一样,看不清,摸不着。
电话那头传来女人娇嗔的声音,虽然声音不大,但还是稳稳传进李纪生耳中,李万青小声劝诫女人小点声,而后什么话也没对李纪生说,就自顾自的挂了电话。
李纪生耳边传来悠长的嘟嘟声,像是在宣判,他这辈子,都无法得到李万青的原谅。
他把照片放回柜子里,而后将手机丢到一旁,点了根烟。
白色的烟将他的模样变得模糊不清,月光下,他那双棕色的眼眸成了灰暗的天,没了星没了月,亦没有流云。
他又忆起了从前。
那欢愉的日子像是电影胶带一样,一下子就end了,他现在虽然才二十多岁,但再过几年也要三十有余了,漫长岁月如冰冷的长河,赶着他,刺激着他前进。
他也要到了感叹人生的地步了。
他不知道自己对言绥这个小孩是什么感觉,明明才见过一面,就牵肠挂肚的。
但他又转念一想,大抵是因为言尚,才多了几分在意。
他自嘲的笑了笑,自己从来就没有拥有过言尚。
真矫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