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生的伤日益的好了,转眼到了第八十一天,他终于能自行走动。富太太见允生气色红润,中气十足,便也放了心。只是那伤口虽然愈合的很好,可是那周围的鳞片却越长越大。这些日子昌黎一直有来看允生,富太太只睁只眼闭只眼,什么都没说。只是这鳞片如何除,它却迟迟没有动静。
一晚,允生依旧半梦半醒地等着昌黎,昌黎却迟迟没来,只是到了子夜,房里忽然出现了一位俊俏的后生,看着十七八的样子,一身银色长袍,粼粼银光闪烁,折射着月光。允生大惊,刚要大喊,却被后生一把堵住了嘴,那声大叫生生给噎了下去。
“别叫,是我。”后生剑眉鹰目,看着有些阳刚孔武,英气逼人。允生听着声音,疑惑道“昌黎?”
“是我,”见他不会大喊,昌黎也放手,捡了桌子旁靠床最近的椅子坐下,“我的伤养好了,终于能够化成人形。”它给自己倒了杯茶水,喝了一口茶才解释道。
“哦,”看着陌生的样子,允生有些不自在,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昌黎寻常问了问伤怎么样,身体怎么样,它问一句他便答一句。
“你……不喜欢我化作人形?”昌黎见他兴致不高,便问道,刚要说其实我也可以再变回去,允生开口“只是不习惯”。
“对了,你伤口周围的鳞片,今天可以去除了。”昌黎认真地说。
允生看他难得地严肃,便知道这件事其实还有点麻烦。他点点头,表示听他安排。
昌黎点头,放下茶杯,“你今天得和我走一趟,在这里不好处理,得去我的洞府。只是……这需要些时间,等我给你家人留封信说明原由”。
只见它挥手点亮了烛台,坐在允生的案前磨墨铺纸一阵忙活,少顷,一句“好了”,允生便头晕目眩地被带到了屋外。随着一阵呼呼的风声,允生知道自己飘了起来,便忍不住睁开眼睛。只见屋舍村落渐渐在自己脚下变小,岷江也渐渐变成了条银线,而他们正朝着长山的方向飞去。
“一会我说闭眼你需闭眼,那是生人不能随意出入的地方,我会帮你屏息,千万不可大意”。昌黎小声嘱咐,伸手在他鼻子前一划,允生便觉得自己没有呼吸了。然后只听一声“闭眼”,一只大手一遮,允生便觉得自己在急速下坠,因为速度太快,心脏都跟着疼。
睁眼时,允生便已在一个深山山坳中,周围山石围绕,给月亮让出了个盆大的地方,让月光能够毫无遮挡地照到山底。山底则是个清凉的深潭,允生就被放在深潭旁的一颗千年老槐树旁,槐树枝干诡异扭曲,被月光一照,投下了个可怕的影子。允生有些害怕,环顾四周却不见昌黎的影子。
“昌黎?”允生怯怯地喊着,却没有任何回声,这让允生有些害怕,毕竟被一只精怪带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却被扔在这,仿佛被骗了,允生有些委屈。正在这时,昌黎忽然从槐树顶飘了下来,落下时手里还捧着一只破碗,碗里是碧绿的液体。
“喝吧,”昌黎轻声说。
允生小心接过来,有些犹豫地喝了一口,结果液体刚刚沾了舌头,就忍不住被吐出来。昌黎有些急了,“你可别浪费啊,这可是我珍贵的胆汁!”
允生忍不住皱眉,“胆汁?这也太苦了……”说完还忍不住嫌弃地吐了吐舌头。
昌黎有些着急,“你还想不想把鳞片去掉了?一会时辰就过了,你就一辈子背着鳞片活着
吧!”说完威胁似的看了看允生。
允生还是怯生生地看着那胆汁直摇头,昌黎有些生气了,“而且还会长的全身都是!”允生还是摇头,他不信。
昌黎无奈,眼看月亮就要正照深潭,哪怕差那么一刻,效果就会差那么一丝意思,它没办法,抢过允生手里的碗,捏着鼻子就给允生灌了下去。
胆汁苦涩清凉,划过喉咙时允生感觉有点粘稠的喘不过气。待胆汁吞下去,允生只觉得胸口一热,浑身开始不对劲,手脚发软,连整个肢体都开始变化,感觉自己全身都变成一节一节地,无法站立。自己全身的皮肤也开始疯狂地发痒发胀,他仿佛像一只被气吹起了皮的玩偶,软绵绵地跌在了地上。正在这时,月亮正好照在槐树的树冠,整棵树忽然发出点点金光,清风吹过,金光还会随着风轻轻飘散,煞是好看。
“就是现在!”昌黎大喝一声,瞬间变成了原型,然后拖着允生爬上了槐树。允生只觉得自己就像一只死虫子一样被一点一点拖到了槐树上。身体路过槐树皮的时候,有种被槐树皮生生搓掉皮的感觉,可是这搓掉皮的过程,并不是一块一块的掉落,而是自己的皮一点一点整个被拽下来。
“可能有点疼,你忍着点。”昌黎拖着允生到一条支出来的树梢,允生已经被拖得快翻白眼了,整个身上的皮因为被拖拽拉扯,都是密密匝匝地疼,他眼泪流的满脸都是,却说不出一句话。心里腹诽:你怎么不早说。
就这样,允生被昌黎拖着绕着每根树枝蜿蜒爬行,直缠绕了一个时辰。幸亏允生一心对抗疼痛,没有看到自己绕树爬行的样子,那就像一条长着人脑袋的蛇,龇牙咧嘴地在树上缓缓行进,实在是恐怖的紧。就在允生以为自己快熬不下去的时候,脚上忽然传来有物体脱离的解脱感,然后整个身体暴露在空气里,被风吹过有细细密密的疼痛,允生睁眼,看见昌黎吐着舌头喘气,仿佛累坏了。
“好了。”它看着允生满意地点点头。
允生松了口气,下意识地看下自己的身体,突然啊地大叫一声,控制不住向树下掉下去。
只见他全身像被扒了皮似的红彤彤的,身体如同蛇那般缠绕在树枝上。允生吓得差点晕过去,昌黎忙一口叼住他。
“我……我……”允生满眼泪花地看着昌黎,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没事,能变回来。”昌黎安慰道。然后拖着允生下了槐树,把他拖到了深潭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