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双眼被刺眼的光晃开,还留着干涩的痛。周围黑压压一片,连空气都无比沉闷。在这样几乎不透光的世界,反而给他一种安全感。
就像出逃在外的犯人处于黑暗中,透不进一丝他人带有审视意味着的手电和眼神所散发的光线的时候。
眼中正是好像熟悉又万分陌生的人。
“骨遗教授,”熟悉的声音响起。“我需要你帮我找一个人。”
“我明明已经陪你演了这出戏,你还要我干什么?”
“那只是开头,正戏还没唱呢。”
“司离。”
眼前人打算开门见了山,正合他意。
骨遗的脸色有些暗沉,自己自然知道他是想找人,但自己很困惑。
知道他找人,但又仅仅知道有这么个人。他想不通,他没什么找人的能力,那么必然只有一个答案——所寻之人同自己有关系,且关系匪浅。
“我想你大概已经猜到了,我要你找的人便是你骨遗家的人——骨遗箐 ;你不会不知吧。”
司离话音刚落,骨遗便噎住了。
居然是妹妹,是自己的亲妹妹。
但她在前些年就去世了,自己当时甚至没有见到她最后一面,尸体就被烧的面目全非。本来有好心富商,看他年纪轻轻就孑然一身,想用自己的证为他做一个克隆人,但却被其拒绝。
毕竟一堆数据怎么能和妹妹相比。
他想的出神,突然又被打断。
“你知道她在哪里吧?”
骨遗坦然道:“她已经去世很久了。”
教授脸上面无表情,像被勾起了不凡的痛又结了疤。
“不可能。”
画师眼中瞬间变了颜色。
“她一定是被人藏起来了……”
话罢,骨遗看着他背对着自己,似手舞足蹈的比划着什么。一边兴奋得嘴里念念有词,一边又痛不欲生地抓狂、用手抓着身上的皮。
这些诡异的举动不得不让人注意到了。
他边说着,边往出口走去,身形也摇摇晃晃。明明是一直都很精明的人,却突然有了点迷茫的意味。
真是诡异。
“不,你一定要帮我找到她”
那画师猛得转身,眼眶发红冲他说。
骨遗被他唬住,瞥着眉,靠在墙边,眼神同他对上。
两人对视一会儿;不一会儿,又默契的错开眼神。
他们一个站着,另一个乏力地坐在墙边。
骨遗不明白他执着的原因,司离也不解他为什么对于妹妹的去世如此淡薄。但他们都默契地不问对方。
似背道而驰,也是相生相息。
骨遗看着他的身影总感觉有些熟悉,但又格外模糊。但他却信自己同这人没有交集。
“对了,”司离转头斜眼看他,“别想逃,你的大脑已经植入了芯片,一旦逃出安全范围,就会爆炸当然,制约你的装置绝不止这一样;想逃,不如想想我要你做的事。”
骨遗未回他话,安安静静的似在思考什么。
“到了。”
熟悉的声音想起。
眼前出现一扇门,像是金属和胶体之类的材质。打开里面是类似监狱的摆设,但唯一不同的是,看不到四周的边界;让人分不清是因为太黑了,还是因为本就没有边界。
教授顿了一下,有些呆滞,没反应。见这一切都无动于衷,愣在原地。
司离瞧他不动,并带着他往前,他这时才看见房间中间那个深不见底的大坑。那大坑的边四四方方,往前一步,向下看:深不见底,足以让人头皮发麻,和上面的暖光形成极致的对比。
虽然说不至于为这点东西唬住,却也让人却步难前。
就在骨遗沉思下一步要做什么时,他感觉到了背上的、身后那人手掌的温度。
他忽然明白了什么。
甚至在他没来的及质疑这一切,就已经看到对方阴冷的笑容。
这一击不太凌冽,但有眼前这个坑却能置人于死地。
他的瞳孔在扩大,身体也不受控制地倾斜;那种失去重心的感觉极其恐怖,就像一个人突然失去了双腿,在肢体落空时,才发现自己的腿不见了。
他的心也随着身体的落空不断往下沉。
“难道说,这个变态绑架犯从一开始,就明白妹妹已经去世?”
“这人一开始就在用妹妹的事情,骗取自己的信任?”
“他从一开始的目标就是我?这个人莫非也想要……”
“他早就准备好了,准备好怎么玩我。”
骨遗回过神来,把心中闪过的各种想法压了下去,突然意识到自己还在下坠,他正试图控制自己的姿势,减缓下落造成的伤害。
这地方很深,现在他才看见尽头。他正准备落地,结果被看不见的东西拖住了,在落地的一瞬间,周围产生了了一定强度的磁场。
“水抗磁,蛋白质也抗磁……”
这附近一定有什么装置,绝对不少。
他安稳落地后,那磁场力又突然消失。他凝视着眼前的一切:暖黄色的灯光,几十年前的家具配置,亲昵的称呼,热气蒸腾的、口味偏向赤华南方,口味偏辣的家常菜。
眼中满是熟悉的气氛,而唯一不同的是,在这生活的是一群陌生的生物。
甚至可以说是人为构造的怪物,他们的官方名称为异生类兽体。
赤华中央早在几十年前就颁布了禁止使用异兽体的法令,这人私藏异兽体;说不定出去之后,告他,能猛赚一笔。
正在他想好好看看的时候,这些类兽体似乎从窗子里注视到了他;很快,那些类兽体上挤挤攘攘地聚在窗子那里,仿佛发现了什么奇珍异宝似的。
他们冲了出来,看起来很激动的样子。
“爹爹,爹爹回来了!”
其中一个长得很像向日葵的小东西第一个冲到骨遗面前,想蹭蹭他的腿。骨遗还有些警惕,便下意识躲开了;不想,却伤到了小家伙的心,连声音都没那么兴奋了,叶子跟焉了似的有意无意地耷拉着。
是真的很怪,这些小玩意居然会说人话。
“怕不是搞了什么设置。”
骨遗想道。
想起小东西不高兴了,突然想起来哄哄人家。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他温温柔柔地说着,边说还边摸人家的叶子。
“爹爹抱!”小向日葵张开两边的叶子,兴高采烈的样子。
骨遗见状立刻将小东西抱了起来放在怀中。他动作轻柔,声音也如此温润,画面一度十分和谐。
于此同时,其他的类兽体有一看外面毛皮就是缝起来的、白绒绒爱掉眼泪的,大熊似的生物;独臂的有三只眼的小熊猫;以及……各种各样性格温顺的小可爱。
“爹爹,我也想要抱抱!”
“爹爹抱抱!”
“我也要!不要挤我呀……”
他们将骨遗簇拥在中间,都张开双臂想要抱抱。
突然,一个长得像云朵的生物叼来一封信,骨遗注意到了,便接过那封信,这才发现,上面的署名,正是母亲的字迹,名字也是母亲的。
他有些震惊,不想时隔这么多年居然还会找到母亲留下的东西。
他马上打开来看,上面主要写的便是,司离这个人是可信的,之类的话;以及最后一行的小字:
“小心,××活过来了。”
小心后面两个字被涂黑了。他从背面看也看不到。
母亲的话,总是能信的。他笑了笑,将信收了起来。继续和类兽体们一起玩。可他不知道的是,司离也偷偷跳了下来;正站在后方,看着这一幕。
不时,他的眼睛瞥见眼前人的笑颜,便也眉眼一开,不自知地,弯了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