窥见一斑

　　翌日，阳光从窗棂照射进来，落在小青脸上。

　　榻上姑娘睫羽微颤，不一会儿，床幔被人轻放下来，遮去那缕刺眼的存在，姑娘舒展眉头，重新安睡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小青醒来，入眼是熟悉的房间，她撩开床幔，刚站在起身头还有些昏沉，往外走了两步，迎面撞上端清，端清连忙扶她到桌边坐下，又给她倒了杯热茶，才到：“师妹，你可算醒了，你都睡了一天一夜了，快把我们都吓坏了。”

　　热茶滚入喉，小青揉着脑袋，有气无力的问到：“师姐，我不是应该在明霞洞吗？掌门长老他们怎么肯答应放我出来了？”

　　端清摇摇头：“我不清楚，是师父带你回来的。”

　　师父？师父什么时候去的明霞洞？小青努力回想了一下，全然没有印象，唯独记得，当时昆吾突然告诉她有办法帮她出去，看来昆吾还是有两分本事嘛！

　　“昆吾，原来你真有这么厉....”姑娘欣喜召唤昆吾出来想当面夸赞一下他，抬起手腕，笑容一怔，白龙手环不见了，她手腕上只剩一条孤零零的缚龙索。

　　小青顿时心慌，抓着端清语气急切到：“师姐，你看到昆吾了吗？”

　　端清愣愣摇头，小青还向她解释到：“昆吾就是我的灵宠，那条小白龙，师姐你们大家都见过他的呀。”

　　她越说越激动，端清牢牢扶着她，安抚道：“你先别急，也许他有事暂时离开了一会儿，我先扶你去床上躺一会儿，你乖乖的，我去叫师父来看你好不好。”

　　小青这会儿已将昆吾在洞中对她说的那些话全想起来了，他说最后一位药引也齐了，药引——她记得师父当初找到的古方，上面记载其中一味药就是龙骨。难怪、难怪昆吾还说他好疼，原来不是骗他的，他一定是取了自己的骨头。

　　小青不敢再想，也不能再拖：“不用了师姐，我自己去找师父。”说着就要往外走，端清连忙拦住她：“等一下，你衣服还没穿好呢！”

　　姑娘低头才发现自己身着单衣，端清替她拿来衣袍，小青胡乱往身上套，端清拍了下她的手，不疾不徐到：“不论发生什么事，不能让自己先乱了。”端清仔细帮她整理衣襟长裙，又将她头上的发髻用簪子固定了下，才点点头：“可以了。”

　　姑娘道了句谢，火急火燎的跑了出去。

　　正阳阁。

　　恒阳看着自家气喘吁吁的小徒弟，无奈的叹了口气：“小青你刚醒，怎么没好好休息？”

　　小青直截了当：“师父，你知道昆吾在哪里吗？我找不到他了。”

　　恒阳愣了一下，缓缓道：“他啊，为师有点事需要他帮忙，你愿意将他借给师父两天吗？”

　　“当然没问题。”小青爽快答应，恒阳心神一松，姑娘复又到：“师父，我是怎么出明霞洞的，为什么我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那你还记得什么？”恒阳循循善诱到。

　　“我...我只记得昊辰师兄来找我，说只要我愿意修有情诀就能出去，我不肯，后来师兄走了，然后就是昆吾...”小青瞬间拔高声线，目光灼灼看向恒阳：“师父，您直接告诉我，我到底是怎么出来的，是不是昆吾他用了什么不要命的法子？”

　　昆吾虽是半道跟她结成血契，相处不过一两年，但多亏有他，让她行事有底气有安全感，不怕闯祸，在她孤单时也能陪着她，陪她说说话。尽管在旁人眼中，他就是她的灵兽，他们之间只是血契强加的关系，但在她心里，早就把他当成了一个不可或缺的朋友。

　　一想到他真有可能为了帮她做出自取龙骨的傻事，姑娘眼眶一热，两行眼滚落下来，滴在手背上，小青霎时愣住，她...竟然有眼泪了。难怪掌门和长老肯让她离开明霞洞。

　　可她分明....一定是昆吾做了什么。

　　小青忽然跪在恒阳面前，坚决果断到：“师父，请您让我见见昆吾。”

　　恒阳微叹：“你这孩子如此聪明，我就知道瞒不住你。”

　　他伸出手，白龙盘桓在他掌中，看上去绵软无力，跟小青种的花一样蔫巴，姑娘小心将他接过，斗大的泪珠不要钱往下砸，落在白龙脑门上，昆吾有气无力到：“差不多了啊，我取龙骨帮你调理身体是为了让你更好的修炼，不是为了让你不停哭哭哭的，你看看你，眼睛都红了，你还真想当瞎子啊！”

　　太好了，小青破涕为笑，难得一次听他絮絮叨叨没有急着打断，不过她还是注意到他说不了半句话就要停顿一下，哪怕是那变化再细微，她还是注意到了，姑娘依然一副愁容。

　　昆吾强撑着也有点累了，疲惫到：“好了，你好好修炼，就是对我最大的回报，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说着说着彻底没了声音，小白龙软趴趴瘫在她掌心，小青顿时慌了神。

　　恒阳将白龙接过，只道：“他取的是心下的肋骨，大伤元气，需要好好休养，你且放心，我将他养在固元池中，最迟六七年，便能恢复。”

　　这么久啊，小青有些自责，要不是因为她...姑娘眼巴巴的看向恒阳：“师父，有没有什么是我能为他做的！”

　　恒阳对上徒弟小心翼翼的眼神，心下微叹，缓缓道：“你与白龙血契相连，主人和灵兽是互相影响的，你若想帮他早日复原，不如努力修炼，修为积累的越多，昆吾自然恢复的越快。”

　　小青欢喜应下，恒阳又道：“为师不日又要闭关，你便随我一起吧。”

　　“太好了，多谢师父。”此时的小青巴不得赶快修炼。

　　恒阳却劝她：“那你快回去休息。”

　　她俏皮眨眨眼，又道之前在洞中拒绝了昊辰的好意，理应去见见师兄，赔个礼什么的。

　　岂料恒阳叫住她：“你师兄那儿不用去了。”

　　小青一愣：“啊？为什么呀！”

　　恒阳道：“昊辰今日已带着璇玑闭关修行。”

　　“这么突然？”

　　“璇玑修为日渐精益，已具闭关的资质。”恒阳顿了顿，继续解释到：“至于有情诀一事，实属为师考虑不周，你不必放在心上，你师兄为人大度，他亦没有怪你。你且安心回去休息，之后为师会通知你闭关的时日。”

　　小青乖乖应下，离开时明显心不在焉。

　　恒阳将她的神态收入眼底，摇头微叹。

　　昨夜，他从首阳峰赶回去看小青，却从窗户的缝隙窥见——昊辰俯身抱住了昏睡中的小青。

　　那是他此生最引以为傲，最适合继承他衣钵的弟子，恒阳在外面伫立片刻，到底没有进去。

　　是日清晨，他早早将人唤至跟前，却始终没有问出口，只让他好生带着璇玑修炼，最好是闭关，可以心无旁骛。

　　昊辰从不忤逆师命，甚至没问为什么，便答应下来。

　　恒阳略感欣慰，这可是他门下唯一一个修炼无情诀小有所成的弟子，绝不能半途而废！

　　此时的他没想过未来的某一天他会后悔今日的决定。

　　因为他也是很久很久之后，在行将就木，无法挽回的时候，才发现真正精妙的法诀，根本就不是无情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