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信里说的,马车停在杂货铺子旁,黑丰息抬头看了看牌匾,青玉德?
走进去,内里装饰华丽,商品种类摆放整齐,条条不乱,伙计训练有素的和客官不卑不亢的交谈,设有供茶水点心的桌子,和一些小玩偶,累了休息和孩提玩乐也都考虑到了,韩姑娘说这是杂货铺子倒是辱没。
黑丰息气度不凡,光是站在就吸引不少目光,一个十三四岁的小伙计走到黑丰息身边,笑问:“这位客官,有什么可以帮到客官的吗?”
黑丰息“我来取个东西。”
小伙计反应过来:“原来是丰息公子,公子请随我来。”
小伙计说完做了个里面请的手势,领着黑丰息进到了内堂。
小伙计沏了壶茶:“我家小姐交代了,丰息公子是贵客,怠慢不得。公子您慢用。”
小伙计打开暗格,取出个细长盒子,放在茶案上,垂手侍立。
黑丰息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柄黑玉扇骨,没有过多的雕琢痕迹,浑然天成,触手温润,确实不可多得。
黑丰息合上盒子,看向侍立在侧的小伙计。
黑丰息“你刚才说你家小姐?”
小伙计憨厚一笑:“公子有所不知,我家小姐就是韩府大小姐韩卿卿。不光是青玉德,城中几乎所有行列也都有小姐的产业。”
黑丰息“韩府的产业什么时候这么广了?”
小伙计:“公子误会了,这些产业都是小姐开着玩的,如今越做越好。是小姐的私人产业,就是整个北州,也都是四处产业的。只不过小姐觉得女子不太好抛头露面,世人不知罢了。”
黑丰息点点头,是个有生意头脑的人。
取了扇骨,黑丰息走在街上逛了逛,这才回了府邸。
午日阳光正好,韩卿卿难得有精神,在院子里浇了一会儿花。
信寄出也有三天了,不知道黑少侠收没收到。
春酲从门外进来:“小姐!青玉德那边传来话,黑少侠将扇骨取走了。”
韩卿卿放下水舀,拿起被浸润的帕子擦了擦手,又放回丫鬟举着的托盘上。
韩卿卿“如此也算不欠黑少侠什么了。”
走到圆桌前坐下,端起杯子茗了一口。
韩卿卿“春日里愈发困了,这样下去可不行,春酲,备马车,今日天气正好,去相国寺祈福。”
韩卿卿年幼丧母,韩玄龄如珠如宝将她养大,偌大的韩府只有父女俩相依为伴。
和韩老爷子说了之后,韩老爷子只道注意安全,又派了几个府兵保护。
韩卿卿走的后门,出行并不张扬,没有路人围堵,马车很快跑往郊外。韩卿卿撩开帘子,城河边栽种的柳树抽条一样长出绿叶,三两小贩在树下卖些稀奇玩意儿,韩卿卿支使春酲买了几个泥人娃娃,虽制作粗糙拿在手里有些硌皮肤,到也算憨态可掬,弯弯的眉毛,红红的脸颊,满脸喜气。
在山脚停下马车,韩卿卿头顶帷幕由春酲扶着开始爬阶梯,府兵被留下看管马车。
据说相国寺的台阶有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阶,每相隔百米就有人还愿,三步一鞠躬五步一叩首。
韩卿卿体力不好,走一段歇一段,站在寺庙前时后背已经被汗水打湿,脸颊微红,由接待的僧人带路,被春酲扶着坐在旁边的石凳上细细喘着气。
僧人道:“小僧先带施主去禅房。”
韩卿卿点头,衣裳贴在皮肤上着实难受,也不雅,张口谢道。
韩卿卿“麻烦大师了。”
舒舒服服的换了身衣服,摘了帷幕,韩卿卿由小僧带着拜了佛,正拿着刚写好的祈愿符,站在银杏树下。
韩卿卿“一愿父亲常在,健康常乐。”
韩卿卿“二愿阖家欢乐,岁岁今朝。”
韩卿卿拜了拜,亲手将祈愿符系在银杏树枝上。
替父亲求了平安符,由寺里的主持开了佛光,韩卿卿拜谢主持,将平安符收在自己的荷包中。
韩卿卿按了按惊悸不安的心口。
韩卿卿“不知怎的,我心里突然很慌。”
春酲扶着韩卿卿往回走:“可能是累着了,小姐回禅房休息休息。”
韩卿卿点点头,傍晚用斋饭时,心悸的感觉越来越强烈,面前的素斋怎么也吃不下,勉强吃了两口转身就吐了一干二净。
春酲端起杯子让韩卿卿漱口,顺着韩卿卿的后背:“可是受了凉,脸色这般难看?府医也没带着,早知就该拦着小姐今日不该出门的。”
韩卿卿握住春酲的手。
韩卿卿“春酲,我们连夜回韩府!”
都说上山容易下山难,下阶梯也是一样,韩卿卿愣是撑着身体走走停停走到山下,春酲只好尽力搀扶韩卿卿,不让她摔下去。
坐在马车上赶在宵禁前一刻进了城,韩卿卿握紧衣摆,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马车外人群发出嘈杂的声音,贩卖声,孩提的哭泣声,笑声,买卖声,杂耍声,议论声……
“韩……火……烧……灭门……惨啊!!”
“杀千刀……那惨叫声……韩老爷子……”
韩卿卿耳朵靠近马车,想要听清,声音颤抖:
韩卿卿“春酲……他们是在说韩府吗?”
春酲也听见了议论声,脸色也有些白:“姓韩的那么多,小姐不要忧心。”这话说出来她自己都是不信的,姓韩的那么多,引起这么多人讨论的却没几个。
韩卿卿一把掀开帘子,往韩府方向望去,只见韩府方向大火连片,将黑夜照的通亮。
韩卿卿半晌找回自己的声音,催促马夫。
韩卿卿“速度快些!”
马夫用皮鞭拍打马屁股,加快速度。
韩卿卿站在韩府门口时仍然不敢相信,她只不过出去几个时辰,就无家可归了?
只不过从城门到韩府半个时辰的功夫,韩府的火就被周围的百姓浇灭了,只剩下还在冒烟被火烧的漆黑的韩府,受过韩家恩惠的百姓和青玉德的伙计。
“我们受韩府恩惠颇多,韩小姐有什么需要我们绝对义不容辞。”百姓互看几眼,选了个领头人说话。
韩卿卿弯腰敬礼,勉强维持着世家小姐的礼仪。
韩卿卿“今日……韩府之难,韩卿卿在此谢过诸位,诸位散去吧,来日,韩卿卿必定报答。”
青玉德的张掌柜:“东家……节哀……”
少女干净的裙角与这里格格不入,裙摆被染的漆黑,眼前横七竖八烧焦的尸体已经告知他们生前经历了什么,空气中弥漫着烧焦的肉味和血味。
春酲一下子就吐出来了。
韩卿卿忍着胃酸,挨个翻找尸体,终于在正厅,韩卿卿找到了父亲。
看着躺在地上身形熟悉的尸体,大火没有将压在身下的衣服完全烧毁,韩卿卿伸手将衣服拽了出来,熟悉的暗纹,粗别的阵脚,是韩卿卿绣给韩老爷子的衣服。
这一刻,韩卿卿心里的侥幸荡然无存,后知后觉的悔恨和痛苦占据整个心神。脸上血色褪去,白的吓人。
韩卿卿勉强支起身子,对跟在后面的张掌柜道:
韩卿卿“将这些人厚葬了。”
张掌柜拱手:“是。”
转身找了些身强体壮的伙计将尸体摆列好,盖上白布,韩卿卿朝着这些尸体鞠了三躬。
韩卿卿“你们且安心的去,韩卿卿向你们保证,一定会找出凶手,手刃仇人。”
尸体一列列被抬出去,里面躺着的人有看着韩卿卿长大的韩管家,尽心操持家务的吴婆婆,给韩卿卿做秋千解闷的丫鬟小厮……
除了逃过一劫的韩卿卿和春酲,韩家满门五十五人皆丧于此,一夜之间丧失亲人,叫她如何不恨!!如何不怨!!嗓子里涌出一股猩甜从嘴里溢出,韩卿卿伸手去擦,触碰到被咬烂的唇瓣上的裂纹。
韩卿卿挥手让张掌柜退下,转而蹲在韩老爷子尸体旁。
春酲担心的搂住韩卿卿,呜呜哭了起来:“小姐,你不要吓我呜呜,难受就哭出来吧呜呜呜不要吓我呜呜。”
韩家遭此劫难,必有蹊跷,韩卿卿深知这一点,舔舔有些开裂的下唇,干枯的唇瓣遇水有些刺痛。
韩卿卿“事有蹊跷,春酲,我们不能呆在这,外面的府兵我不信任,春酲,我只信你。”
韩卿卿和春酲架起韩老爷子的尸体。
韩卿卿“韩府后院有一条密道,是我幼时无意发现的,我们从那出去。”
春酲点点头,跟着韩卿卿往后院走去:“我听小姐的!”
“公子,后院的火已经扑灭了。”
韩卿卿和春酲藏在柱子后面,一道耳熟的声音传来:
“我也想知道原因。”
是白风夕!
后面紧跟一道声音:
“钟离,穿雨,你们在后面等着。”
黑丰息!
黑风白息这个时间出现在韩府做什么,韩卿卿不敢赌,和春酲换了眼色,打算去别的地方躲起来。
“谁在那里!!”
不料刚一动弹,伴随着厉呵的是一道黑影和白影出现在面前。
黑丰息很意外:“韩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