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应怀这几日还是忙到焦头烂额, 连饭都没时间吃, 却还是在一个中午轿子都没坐,大汗淋漓飞奔回来,就为了看她一眼。
正巧周若瑶斜卧在榻上闭着眼小憩,李应怀蹑着脚来到她身边招手让婢女都退下了, 还做了个小声的动作。
她的呼吸很轻, 嘴角两个小酒窝若隐若现,像是梦到了什么愉悦的事情。
李应怀俯下身, 在她的额间留下了一个吻,又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脸颊。
却不料被周若瑶一下子抓住了手用力一拉, 整个人被她拉进了怀里。
“阿瑶, 你骗我,你没睡。”李应怀假装带着责备的语气,带笑的眉眼和眼底的层层爱意却出卖了他。
“你太小看我了吧。这要是都发现不了,我早就被仇家碎尸万段了,哪里活得到今天。”
从他进屋的那一刻,周若瑶敏锐的神经就感觉到了,还悄悄把眼睛眯成一条缝看了他几眼。
“做什么好梦了?给我也讲讲, 刚看你嘴角勾着呢。”李应怀把她零散的碎发别到耳后柔声问。
“梦到你了。”
周若瑶刚才确实浅眠了一会儿,梦到了和李应怀哭笑不得的初见。
那会儿他被皇上秘密派来调查闹得沸沸扬扬的地方赈灾银贪污案。
恰好这事儿也和执剑山庄有点关联,两个人碰了个照面。
李应怀化名商人之子“怀应”。周若瑶当然不知道白面书生竟然是身份显赫的当朝太子, 不仅取笑他的名字像庙里和尚的法号叫得不顺口给他取了个“小应子”的别名。
逼着他当了自己的小弟, 没少欺负,却也几次救李应怀于危难之中。
一来二去两个人就互生了情意, 携手破了大案后,李应怀差人回去禀报自己却没着急回宫而是陪着周若瑶天南地北走了一圈。
最后周若瑶让他跟着自己回执剑山庄时, 李应怀才露了身份。
他先是说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说, 周若瑶那会儿看他面色凝重的样子,还以为他跟江湖哪个门派结了仇,都握紧了夕月的剑柄准备替他出头了,结果从他嘴里说出来的是:
“其实我是太子。”
周若瑶先是愣了半晌然后笑得前仰后合直不起身子,还踮起脚尖摸了摸他的额头,小应子怕不是烧坏了脑袋,说起了胡话。
李应怀料到了她是这反应,只得拿出了象征皇太子身份的玉契。周若瑶不认识这东西,拿在手里里里外外,上上下下把玩了一番,还差点弄掉在地上,也没看出个所以然。
最后逼得李应怀找到了知府才证明了自己的身份并不是胡诌的。
周若瑶确定他是太子后的第一反应是:完了,朝廷不会派人端了执剑山庄吧。
光是这一路上一口一个“小应子”叫得欢脱,估计就得判个五马分尸了。
再把种种账都算上,九族都不够诛的。
自己死了就死了,可不能连累执剑山庄。
“小应......不对,太子殿下,我有眼无珠,先前多有冒犯,还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我一人做事一人当,千万别怪罪到执剑山庄。”
周若瑶一改往日的趾高气昂,第一次在李应怀面前服了软,耷拉着嘴角,深刻反省着自己的错误,想求个轻判。
刑部大牢她好奇归好奇,但着实不想亲自体验。
谁知李应怀听完她发自肺腑的道歉后,哭笑不得,一把把她揽进怀里,不由分说就吻了下去。
随后捧起她羞得连耳朵尖都发红的脸,眼底是藏不住的欢喜。
“你答应做我的太子妃我就不计较了。”
“话说你那时候为啥不一开始就说自己是太子, 还能少挨点欺负。”
光是想起那段日子, 周若瑶的嘴角便会忍不住上扬。区区小应子竟然骗了她这么久。
“我乐意被你欺负。”
“小应子你这话说的,我是这样的人吗?”
两人相视一笑,是有许久没有提从前的趣事了。
“阿瑶,等我这两日忙完, 咱们就出宫。”
李应怀的语气里充满了兴奋, 凤眼闪着期许的光亮,他好久没有同阿瑶一起游玩了。
“好啦好啦, 快走吧,要不等会儿大臣他们得来我这要人了。”周若瑶眉眼笑意盎然, 催着他赶紧走人。
李应怀又亲了她一口, 三步一回首,五步一驻足依依不舍出了门。
这几日魏群之都来了东宫坐坐,江湖上摸爬滚打过的人之间,自然还是有话讲的。
据他说是因为李应怀的恩情才入宫当了禁卫军总管。
“魏总管在这宫里还算习惯吗?这可不比我们从前,什么都是规矩。”周若瑶话刚问出来就觉得不对劲了。
在这宫当差和自己当太子妃还是差别太大了。
魏群之没有着急回答,反而是抬眼反问道:“二小姐是觉得日子烦闷了吗?”
“闷到接下来的日子一眼都能看到头。”周若瑶的唇角勾起自嘲的笑意,莹白如玉的手端起了身边的茶杯, 薄唇轻抿,“我该是有三年多没有拿过剑了。”
“为何?”魏群之波澜不惊的脸上掠过了一层涟漪。
“还能为何?太子妃,将来的皇后, 哪有打打杀杀的道理?”
魏群之深邃如抹不开墨汁的双眼仿佛能洞悉一切, 他淡淡开口道:“二小姐可是后悔入宫了?”
周若瑶转过头杏眼微眯,顿了半晌才缓缓启唇:“不后悔。”
鱼与熊掌向来不可兼得, 即便最近面对着红墙绿瓦想要起身一跃的冲动越来越强烈,对墙外自由的憧憬也搅得人心神不宁。
但李应怀就是那枚定海神针, 只要他在身边, 好像一切都是可以忍的。
只当自己生来便是帝王家的女子。
魏群之听完她的回答,突然起身把自己腰间佩剑中的一把放在了桌上。
“魏总管这是什么意思?”周若瑶诧异地望着他。
“早就听闻二小姐剑法了得,属下这佩剑虽比不上夕月,但还是想讨教一番。”
周若瑶把剑柄向上抽了一小节,露出了锋利的剑身,也映出了执剑人的脸。
她的手因为兴奋微微颤抖,一直压抑的情绪正在极力挣扎着,想要冲出禁锢的枷锁,眼神也陡然一转,变得凌厉如漫天风雪。
绝命的厮杀一触即发。
但周若瑶却没有把剑拔/出来,反而是把那一小节也插回了剑鞘,眼神又变回了平日的温婉,笑着对魏群之说:
“我已决定不再执剑,恐怕要扫魏总管的兴了。”
周若瑶比任何人都清楚,今日她若把这剑拔/出来,就再也变不回“太子妃娘娘”了。
这可不行,过两日还要和小应子去逛庙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