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应怀看着院内对峙的周若瑶和魏群之, 还有因打斗败落的花花草草, 眸子沉了一下,却没有说什么只是让魏群之退下并吩咐人来重新修剪一番。
他一把抱起周若瑶进了屋内,轻放到床上,把脸深深埋在她的胸口, 完全没了平日的帝王风范, 倒像个精疲力尽的孩子,用疲惫不堪的声音说:“阿瑶, 好累啊。”
刚入宫的时候,两个人如胶似漆恨不得每时每刻都黏在一起, 有说不完的话。但李应怀毕竟是太子, 渐渐国事缠身,经常是后半夜才回宫,天还没亮又不见了人影。
只有早晚间两个落在周若瑶额间的轻吻证明枕边人来过。
周若瑶明白这是他作为太子必须肩负的责任,从未抱怨过一句,只是每日在宫里默默等他回来,经常点着灯看书熬到三更半夜在案前睡着了。
李应怀实在心疼,说什么都不许她再等了。
结果就是两人明明同床共枕, 周若瑶有时候却接连几天看不见他的脸。
道理谁人不懂?
老百姓能有这样一位心系天下,胸怀大志,为国为民的储君是天大的福分。
但人都是自私的, 曾经的李应怀明明只属于她一个人。
周若瑶是江湖女子, 自幼习武,生性洒脱豪放, 和深宫显得格格不入。
而且皇家怎么容得下一位舞刀弄枪的太子妃?
为了周若瑶能嫁进宫,李应怀几乎和皇家决裂, 以太子之位相逼, 后来实在拗不过加上皇后娘娘的力保,皇上才勉为其难答应了。
这一片深情不移让本来对进宫有抵触的周若瑶彻底卸下了盔甲,义无反顾选择站在了他的身旁。
宫里不喜江湖的那套,她把跟了自己十多年的名剑“夕月”锁在了箱子里,三年多来甚至连轻功都没用过一次。
从站姿开始每天练好几个时辰,一个江湖女子硬是把宫里的规矩背得烂熟于心。收起了性子,一步步成了所有人口中的贤内助东宫太子妃。
今晚和魏群之打得那一场,是她自进宫以来第一次破了戒。
应是月亮太好看了,想起了从前在月下练剑的往事吧。
周若瑶抱住他,伸出手摸摸他的头,心疼到无以复加,“殿下辛苦了。”
“阿瑶,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不要叫我殿下。”李应怀吐出的气息带有淡淡的酒香,脸还泛着醉酒的红晕,眸子却清澈如潭水不含一点杂质只有喷涌而出的爱意,映出了自己的模样。
周若瑶坐起身,双手环住他的脖颈,轻唤了一声他的名字,随后闭上眼睛把自己泛着水色的唇覆了上去。
李应怀一个侧身把她压在了身下,轻轻捧起她的下巴,低头封住了她的唇,舌头卷了进去。
屋内只能听到浅浅低低的喘息声夹杂着黏腻的唇舌交融声。
一番缠绵过后,李应怀搂紧了些躺在怀里的人,低声问:“阿瑶最近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
“为什么这么问?”周若瑶探出脑袋,反问道。
“总觉得你最近心事重重的,都不怎么笑了。”
周若瑶一怔,没想到自己表现得竟如此明显。
这可不行,不能让他因为自己分了心。
“你想多了,没有,我好着呢。”周若瑶低眉浅笑,撒了一个谎。
李应怀转过身去,捧起她白皙娇柔的脸,认真地看着她晶亮的眼睛,表情稍稍严肃了些。
“阿瑶,你骗不过我的,定是有事。对不起,这段时日实在是琐事缠身没时间陪你。”
周若瑶往前凑凑用鼻尖触碰了他的鼻尖,轻声道:“傻瓜,有什么好道歉的。国事要紧,我在这宫里呆得挺好的。”
李应怀不是瞎子,面前嘴上说着没事的人为自己做出的让步和牺牲他都看在眼里。
心疼,愧疚,怜惜,每种情绪都让他喘不过气来。
只有这么一次,李应怀希望上天能原谅自己的自私,把她留在身边。
但每每看到怀中人逐渐黯淡下去的眼神和不怎么再勾起的嘴角,他都无比悔恨。
这两种截然相反的情绪在内心盘根交错着,找不到安宁。
“再过几日便是庙会,咱们偷溜出宫逛逛如何?”李应怀凑到她耳边轻声问。
“那怎么行,身为太子......”
周若瑶刚要义正言辞拒绝,话还没说完,就被他用一个湿吻打断了。
“不是太子,是阿瑶的夫君。”
第二日周若瑶醒来李应怀已经不见了踪影, 倒是能摸到残存的余温, 迷迷糊糊间耳边也听到了细软的轻语。
“阿瑶,我爱你。”
过几日能和他出宫看庙会,周若瑶难得心情大好,想起昨日动了真格用朱钗伤了魏群之的事情, 准备差人去送个药, 道个歉。
没想到反倒是魏群之先来道歉了。
“太子妃娘娘,昨夜属下多有冒犯, 还请不要怪罪。”
魏群之对她的称呼又从“二小姐”变成了“太子妃娘娘”。
“魏总管这是什么话,我正准备差人送药过去。昨夜是我先动的手, 实在抱歉, 还望不要往心里去。”周若瑶摆摆手,让婢女把准备好的药瓶递给他,一改昨晚的癫狂,笑得明媚,“不知魏总管这一身功夫是师承谁家?”
“实不相瞒,早些年在执剑山庄内拜师学过一段时间。”
“哦?”周若瑶听闻他竟然在自家拜过师,顿时来了兴趣, 努力在脑内回想,却没有丝毫印象了。
魏群之生得算十分好看了,如果说李应怀的好看是皎皎明月, 那么他就是天山雪莲, 全身上下包裹着一种让人难以接近的清冷气息,表情也几乎没有变化, 难以看穿情绪。
“实在对不住,我确实没有印象了。”执剑山庄门下弟子众多, 她也确实不能各个都记住。
魏群之淡淡道:“属下只待了两月不到, 太子妃娘娘没有印象也是应该的。”
虽周若瑶不记得自己,但魏群之对她却是记忆深刻,执剑山庄的两位小姐,但凡看过一眼就没有人会忘记。
大小姐周若离,二小姐周若瑶都有顾盼倾城之姿,闭月羞花之貌。
特别周若瑶虽为女儿身却是个武学奇才,深得她爹的真传,剑法十分了得。
持名剑“夕月”,惹得无数江湖名门公子求娶,最后是当朝太子摘得了这枚稀世明珠。
只是面前的太子妃娘娘虽容貌不曾有变,气质却和当年意气风发的周若瑶有着天壤之别。
很难相信实为同一人。
“魏总管,既然我俩也算同门,就不用拘谨叫我太子妃娘娘了。”周若瑶一直觉得这五个字绕口得狠,只是在这宫里规矩下不得不这么喊。
“属下不敢。”
“都是打打杀杀闯过来的人,一个叫法而已,有什么不敢的?”周若瑶哑然失笑。
魏群之听完眉眼微抬,思索片刻没找到拒绝的理由,也知道周若瑶虽在深宫,骨子里还是个江湖人,对称谓不会在乎。
“不知二小姐这个称呼太子妃娘娘觉得合适与否?”
“已是有好些年没听人这么叫过了。”
周若瑶的神情瞬时黯淡了下去,入宫三年她都没有再回过执剑山庄,只是与家人偶尔书信来往。
江湖与朝堂终究不是一条路上的,纷纷扰扰还是不要有纠葛好。
自己执意嫁入宫也遭到过强烈阻拦。
“你的性子怎么可能熬得住宫里的生活?”
爹爹一针见血的话语现在还时常在耳边盘旋着。
那时候太自信,觉得有深爱的人在身边,没有什么是熬不住的。她确实高估了自己的忍耐力。
皇上的几位妃子还有皇后娘娘都是真挚温柔的人,没有那么多勾心斗角。几位年纪尚小的皇子,公主也惹人怜爱。
只是打小所生活的环境实在差别太大,很难有话能讲到一起的人。
李应怀怕她烦闷,恨不得把天底下所有的书都搬进东宫。
没有江湖的刀光剑影,尔虞我诈,儿女情长,她最大的乐子也就是读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