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次遇见秋月华, 是沈平羌去给左相的二夫人送布, 他原是借口去见秋月华,但以他的身份,自然是见不到。谁知,他误打误撞地迷了路, 却看见她趴在墙头。
趴在墙头的人儿一回头, 一不留神便掉了下来,沈平羌惊慌失措, 连忙去接她,只是人还未接到, 他便一踉跄, 摔倒在地。如此,他成了人肉垫子,她倒是未被摔着。
二人连忙站起,秋月华整理了衣衫,扶了扶歪了的发髻,瞧见沈平羌盯着她无由端的傻笑,微微一愣, 转而柔声问他,“你可有大碍?”
沈平羌连忙摇头,又听秋月华问他, “你何故在此?”
“我来给二夫人送布, 来时尚有人引路,归时自以为记得了路, 不愿麻烦,谁曾想, 是自己高估了。”
原是迷了路, 秋月华笑着道,“那我送你出去。”
沈平羌道,“许久未见小姐来逛过铺子,近日,铺子里进了许多外域来的布料,小姐可以来瞧瞧。”
秋月华轻轻“嗯”了一声,又说,“若是有时间,我会去瞧瞧的。”
转而只见一个年纪渐长的人走过来,同秋月华行了礼,“八小姐,您请回。”
秋月华有些许无奈,“管家,我只是去送送这位朋友,不会出府的。”
秋月华虽是府上最小的,却没有娇惯的性子,平日里也乖巧的很,她如此说,管家便退至一旁,“小姐请。”
沈平羌站在一旁,算是听懂了。
原来不是没有时间,而是被禁了足。
他又想起了那日,她坐的轿子无由的摔了。
“小姐,您是想出去吗?”她今日趴在墙头,想来是想的。可沈平羌却没有得到他所想的答案,她摇了摇头。
沈平羌如同着了魔,待到府门口时,他牵起她的手,在所有人都没有防备之时,拉着她跑远。
秋月华一怔,下意识地想要甩开沈平羌的手,只是下一秒,感受到手掌心传来的温度,终归是内心所向往的自由冲破理智,她就那样一步一步随着沈平羌,奔跑至再也听不见那些烦躁的地方。
直到了他们的桃花源,二人笑看着彼此,沈平羌如愿让她记住了他的名字,“你怎的如此大胆,秋府的八小姐,未来的太子妃,你也敢拐?”
“我不论您是秋府的八小姐也好,未来的太子妃也罢,脱去这些身份,您也不过只是一个方寸长大的小姑娘罢了。”
“你把我当普通姑娘?”
“八小姐,您不是吗?”
听到沈平羌的反问,秋月华骤然失笑,“我自然是。”
“只是今日冒然偷跑,回去定会叫父亲责罚。”
“八小姐想一辈子倚仗夫父?”
秋月华听此不解:“自古以来,哪家女子不如此。”
“我娘不如此。”
秋月华瞧着沈平羌提起他母亲,沈夫人年轻时是京中有名的才女,亦是书香门第出身,却不知为何下嫁到商户。
“我娘告诉我,女子当不倚仗父,不倚仗夫,只倚仗她自身,如此心胸开阔。只是,这京中人不懂,时常笑我娘走南闯北的做生意,抛头露面的和男人们谈条件。”
“这世上,能做到沈夫人如此之人,并不多见。”
她极为佩服。
二人相见恨晚,随心畅谈,听罢秋月华的童年,沈平羌道,“八小姐,你心里的事太多,总这样藏着,是会让自己难受的。”
秋月华如何能不明白这个道理,可是,所有的人都教导她,要知礼明理,不得有任何逾矩,丢了左相府的脸面。
她上有三个姐姐,四个哥哥。
那三位姐姐,皆不如愿。
她害怕。
害怕久了,就忘了反抗,然后便只能照做。
“那日,你瞧见过的,我方坐上轿子,便摔了。听母亲说,是右相府的卿芝小姐做的。如此,母亲便禁了我的足,叫我免去这些麻烦。而今一切,是缘于当今太子殿下。”
沈平羌平静的听着,他认真的模样,让秋月华觉得,她终于不再是一个人,身边出现了一个人愿意倾心听她内心真正的想法,此时此刻,就犹如漆黑的世界里,洒了一束光。
“皇后娘娘亲口同我母亲说,要将我许给太子殿下。这消息传至了右相府,大抵是卿芝小姐不愿意我嫁,便想阻了这门婚。我倒是想着她能阻了,于我而言,也算是好事一桩,可这又不是我们两个能决定的。最后的结局便是愿意的嫁不进,不愿意的却被逼着。”
沈平羌听着,她原是要嫁给太子的。
他这般商户,便是不提秋月华与太子的婚约,只是凭门第,他也是够不着的。
这厢,秋月华回过神,只见沈平羌盯着她,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她笑道,“你不必叫我什么八小姐,可以唤我月华。”
“月华?”沈平羌小声喊出这个名字,铁血男儿脸上腾升几抹红晕。
秋月华心奇:“沈公子的脸竟如此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