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沉香坐在轮椅上，把腰杆挺得笔直。饶是如此，她的头只是刚刚到了耿檀的腰。
菱儿身量未足，这轮椅又设计得不好，推起来发涩，在百货商店里转了不久，她脸上就冒出薄薄细汗。
“我推吧。夫人，我和沉香去转转。”耿檀突然把菱儿推开，推着沈沉香的轮椅就往和傅缨她们相反的方向走。
傅缨母女二人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两人就已经走远了。耿棣棠不耐烦地说：“别呆着了，跟他们走，还是自己走？”
“跟什么跟，肯定是自己走啊。”耿楼兰连忙挽住耿棣棠的手臂。耿棣棠抽出手，淡淡地说：“自己走，那么我也走了。太太，大小姐，一会在汽车那里见吧。”说罢，头也不回地走了。
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傅缨攥住手，指甲掐进肉里，半晌才松开手，盯着手上的红印，咬牙切齿道：“一个个的，都翻了天了。耿棣棠和她姆妈二姨太都傲气的很，一样样的贱货！”
耿楼兰柔声安慰：“姆妈您消消气儿。她娘俩再傲气，不也是上不得台面的姨太太？倒是耿檀，”耿楼兰意有所指，“他和沈沉香之前不熟吧，他俩是怎么勾搭上的？”
……
耿檀推着沈沉香，菱儿在远远的地方跟着。
“我们女人家出来买衣服，你来干什么？”沈沉香转过头，仰起脸，问他。
“她们肯定不给你好好挑衣服。我跟你去逛，你挑，我付钱。”耿檀面无表情地推着轮椅。
“少帅真是阔气。”沈沉香笑笑，“你的动机要是这么单纯，那你可就混不到这个地步了。少帅，我想玩一个游戏，有兴趣吗？”
“什么游戏？”
“我们互问问题吧。你若有什么想了解的我的事，可以问我。若是我有什么答不上来或不能回答的，你可以换一个问题。我也一样。”
耿檀眯眯眼睛：“我凭什么答应你玩这个游戏？”
沈沉香冷冷地看着他，眉眼清冽：“少帅，您派去乡下查我的人已经死了一批了，您还想再死一批吗？——再死一批，您也查不到……”
耿檀神色微落，敛去眼中的锋芒：“好，我陪你玩。”
“就这个咖啡店吧。”
他们在百货商店旁的一家咖啡厅坐下。
“请给我一支吸管。”沈沉香招招手，结果侍应生递来的吸管，喝起了咖啡，“少帅先请。”
“我想问的是你的身体状况。我下一个问题都想好了——你为什么用吸管喝咖啡？”
“这是一个问题。我的身体状况想必少帅也是查到一点的。我生下来就有病，隔三差五就发病，我幼年发病时只是不能干重活，容易累。后来就到了这种境地——发病时整个下半身都是瘫的，事事要依靠人服侍。我这是从娘胎里落下的病根，我的养母四处求医问药，一碗一碗的药喝下去，西药也不知吃了多少，一点起色也没有，我的身子仍是不断地衰弱下去，估计用不了几年我就得死。现在只是每天喝些温补的药材吊命。我身体很差的，所以少帅您对我要小心一点，你把我磕一下碰一下，说不定我就倒在地上死了。少帅，您要谨慎哪。用吸管喝咖啡也和这个有关。咖啡太重了，我端不动。”
“这样……”耿檀心中一凛，若有所思，“你想问什么？”
沈沉香直起身子，靠近耿檀：“我想问的是……少帅，您是督军的儿子，还是耿参谋的儿子？”
“你是何时知道的？”耿檀怎么也掩不住心中的讶异。
“此刻。”
耿檀愣了愣，倏尔有种棋逢对手的喜悦。他也伸出手勾起沈沉香尖尖的下巴，问：“你杀耿参谋的时候，杀我吗？”
沈沉香的腰实在没了力气，她有点坐不住了，索性向后靠，抱着手臂朝耿檀歪歪头笑：“我来你们家的目的，少帅已经知道了……至于杀不杀你，我的回答是，看心情。”
“该你再问我一个，沈沉香。”
“这个问题很珍贵，我先留着，等需要它的时候再让您回答吧。对了，我有一个小小的要求，不知少帅可否考虑一下？”
“大要求我无法满足，小要求不妨说来看。”
“大后天督军家的舞会，可否请少帅做我的男伴？”
“舞会？”耿檀眯眯眼睛，看着她坐都坐不住的虚弱模样，“你这样子，能参加舞会吗？”
“少帅能坦率地说出心中所虑，这态度我很喜欢。至于我的身体，我自有办法，到那时一定收拾好，不给少帅抹黑。”
“好，我可以做你的男伴。不过我派去你那里的第二批人，也请给我放回来吧。那是我手底下有些能力的人。”
“有些能力？有些能力还能让我的人轻而易举地抓住？这些人不过是少帅派来试探的一点人罢了，您手底下的精锐定不会浪费在我身上。如此也好，就这么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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