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风高。沈沉香独自坐在摇晃的火车上,卧铺的床让她睡不着。夫人给她订火车时刻意订了最后一间——只有她一个人。她穿着一身学生装,暗蓝的长裙里是海蓝的衬裙,长过膝盖,长裙从大腿处开衩,露出里面的衬裙,勾勒出她玲珑的曲线。上身是一件很短的小外套,还不过腰,衣袖上绣着暗金的花纹。她望着窗外的茫茫夜色,脸上是苍白和冷漠。
突然,窗户猛地被从外推开,狂风裹挟着血腥气挤满整间屋子,一个黑影跳进来,她立马手枪上膛,对准黑影,冷声道:“不许动!”
是个高大的男人,藏青色长衫,海蓝的围巾,黑色的风氅,身上有斑斑血迹,黑色的手套,脸隐没在阴影里,面目不清。
男人愣了愣,手里的枪也在一瞬间对准她,几乎碰到她的额头:“把枪放下!”
僵持了几秒。
黑影道:“我说一二三,把枪放下。”
“一,二,三。”
男人的手垂下来,沈沉香迟疑了一下,也把枪放下了。
“躲躲。”男人不由分说钻进了床底。
沈沉香躺在床上,枪口仍对着床下。
火车突然停了:“停车检查!”
一队军官走进火车,挨个搜查。沈沉香明白,他们要找的人,大概就在自己床下。
床下,男人黑黢黢的枪管对着沈沉香:“脱衣服!不然我毙了你!”
沈沉香沉默了片刻,待到军官的脚步声渐近时,她开始脱上衣。
门“呼”地开了。屋里的女孩惊叫着护住雪白的臂膀——当然,里衣并没有脱,裸露在外的只有肩膀和胳膊。饶是如此,年轻的军官也双颊微红,并没有细看便退出房门。
“师座,没有搜到。”军官的声音渐行渐远,火车又重新开动。
男人从床下爬出:“多谢。”
看着沈沉香把衣服穿好,男人用枪管挑起她的下巴:“小姑娘,叫什么?”她只是用手枪顶住他的胸膛冷冷地说:“别动我。”
男人退后一步。借着突然出现的月光,她看清了他的脸:眉目英挺,面容冷峻。他仔细端详她和她手里银色的手枪:“你是什么人,用的是枪牌撸子?”
她扬起头,坦然和他对视:“你又是什么人,用的是马牌撸子?”
男人笑笑,也借着月光看她。她一头乌黑的长发编成一条长辫子垂到腰间,脸侧还有没有扎起的头发,看起来苍白瘦弱。当然,能用枪对着他的人,定非等闲之辈。
他问:“你去临城做什么?”
“上学。投奔亲戚。”
“上学?去什么学校?”
“临城女校。”
窗外响起几声哨响。男人回头:“好。你救了我一命,这辆火车两天后在临城停。我等你。”
说完,男人纵身跳下火车,消失在夜色中。
沈沉香坐在床上,眸光流转。这个男人大概是军政府的人。刚刚沈沉香看见,他腰上还别了一支枪,风氅内似乎还有不少子弹。她不知道,自己这是做了好事还是惹了麻烦,但她也只能这样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