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回笼的过程让魏栖霜没由来得觉得有些熟悉,但这样的情绪只持续了很短的一瞬就被躯体的疼痛所淹没,各种疼痛混杂在一起,让人一时间分不清来源与性质,不自主的痛呼出声。
而这显然惊动了房间内的另一个人,魏栖霜能听见到他愈发就接近的脚步声,甚至能感受到他的呼吸,这一切都让她紧绷起来,可对于此时的她,连动一动手指都成了难以完成的任务,最终她也只是强撑着睁开了眼。
两人目光相对,他显然有些讶异,但很快就收敛神情,轻笑着询问:“你醒了?还好么?”
那是一双黑沉的眼,唯有凑得近了才能发现其中暗藏的幽深的墨绿色,像是深不见底的古井。
魏栖霜说不上来自己是什么感受,只知道在那个瞬间她所感受到的疼痛如潮水一般迅速消退,意识与身体的感受互相拉扯却也对立割裂,灵魂在一瞬间抽离,她就仿佛一个事不关己的旁观者,冷静地评判身体上所发生的一切。
胸口的伤很严重,离心口很近却算不上深,大概是被匕首或小刀刺伤的,此刻伤口扯着脏腑,又疼又痒,但这却是一个好的征兆,证明伤口已经在愈合修复了。
肢体的酸痛并不算严重,只是使用过度导致的拉伤,只要静养就会恢复。
来自脑海的疼痛是最棘手的存在,她无从分辨这是因为外伤还是其他原因导致的结果。
……
魏栖霜一错不错地看着他的手轻轻覆上自己的额头,心中的情绪来的莫名又可笑。
她失忆了,忘记了很多东西,判断这一点并不困难,毕竟她的脑海中除了自己的名字外尽是空白,可她却认识面前的这个人。
秦允诚,是一个对她而言很重要的存在,而且是褒义上的那种重要。
这样的认知对魏栖霜而言无比可笑,但她却无从分辨觉得可笑的原因,这种理智和直觉间认知的冲突让她感到不安,比起失忆这件事本身,无法正确的判断自己的处境更让她恐惧。
理智告诉她,无论她是如何受伤的,此刻都已经得到了有效的治疗,即使救治她的是敌对的势力,也能说明她尚有利用价值,至少性命是无虞的。直觉的结论却完全相反,时刻在叫嚣着警示她的处境究竟有多危险。
像是看穿了魏栖霜的防备,又像是被魏栖霜过分专注的目光烫到,秦允诚的手一触即分,他短暂而诡异的沉默,像是在斟酌用词,半晌才开口和魏栖霜说明现状。
“这里是TK-r358星的医院,你的伤医生已经看过了,除了胸口的伤比较严重之外,其他的大概三天就能痊愈了,你……感觉怎么样?”
听见秦允诚的话,魏栖霜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他们所在的房间确实像是一间病房,只是因为只有他们两个人,空旷且安静她才没能第一时间发觉,虽然失去了记忆,但她觉得医院也好,病房也好,都应该更加吵闹,而伤势的恢复也比她预估的要快很多。
这里,应该很贵。
“是你救了我吗?”魏栖霜说的很慢,声音也沙哑的不像话,可能是伤势,也可能是太久没说话的缘故,每说一句话喉咙都又疼又痒,咸涩的腥味不停的翻涌。
这不是秦允诚第一次听见她的声音,但气氛却不再像上次一样紧绷,以至于这声音明明算不上动听,但是他的心跳却不受控制的漏了一拍。
秦允诚没提有关精神海的问题,那不是这颗星球的水平能诊断出来的病症,他会知道魏栖霜失去记忆这件事是因为他的种族天赋,以及那种莫名的联系。
至少目前,他还不想暴露自己。
从他的角度来说,这没有任何问题,但同样的事放在魏栖霜身上就很不寻常,在最初简单的打量过环境之后,她最先开口询问的,是一个在寻常人眼中无关紧要的问题。
在那颗荒星上秦允诚就知道了,她是个很谨慎的人,而她下意识的观察环境与沉思也很好的印证了这一点,但越是如此反而越发违和。
人是由过去积累而成的,再怎么冷静至少也会表现出一点迷茫或不安,这种反应不受意识控制,一个失忆的人也不会有这样的意识。
而她却表现的完全看不出来,这样的情况罕见,但也不至于完全没有,要么是常年身居高位,对自身的实力绝对自信,完全不惧怕环境的改变;要么是经受过严格的训练,无论什么情绪都能做到收放自如。
但无论哪种可能,都和她的情况不符,无论是她的体质、精神力、武器还是那个简陋的一览无余的飞行器,都昭示着她属于这个世界的底层,任秦允诚再如何寻觅其他线索,也只能是一片空白。
事实上,在刚发现魏栖霜失去记忆的时候,秦允诚其实是想过舍弃她的,他这个人睚眦必报,没有耐性,也不喜欢动脑子。
尽管她对魏栖霜身上的秘密感兴趣,却也没有到非知道不可的地步。想解开一个谜团最简单粗暴的办法就是去问制造谜团的人,但如果制造者失去了记忆,自然不可能给他回答,但秦允诚还是救了她。
即便不探究她的过去,她本身也是一把很锋利的刀,他们之间的那种联系如果不搞清楚也可能是潜在的威胁,所以秦允诚才会难得的,多拿出了那么一点点的耐心。
原本,只是这样。
在魏栖霜开口时,这件事的性质却开始悄无声息的改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