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望着画像中男人的脸,那人一双微微上挑的瑞凤眼,半开半阖的,似乎也在看着他一样,一股怪异的感觉从少年心底涌上来。
……这人的眼睛,看着好生熟悉。
少年看着画像上那男人美得近乎妖邪的面孔,摇了摇头,向寝殿外面走去。
少年漫无目的地穿梭在偌大的地君府中,府苑中来来往往的仆从倒是不少,只是他没看到北堂墨染,那个平日里没事总在地君府晃荡的苏寻仙也没看见。
许是在地君主殿内议事,要么就是在书房里。少年心里这样想着,在原地犹豫了片刻,还是抬脚向后院书房的方向走去。
少年脚步轻快地在庭院的回廊里穿梭着,等快要靠近书房时才刻意放慢了步子,他着看不远处的房门,抿了抿嘴角,轻轻地往窗边挪去。
里面隐隐约约传来男人的说话声,那人在书房中。少年小心翼翼地踮着脚尖,一步一步走到窗前,像只小猫一样藏在窗棂下,悄悄地探出半个脑袋,往里张望着。
北堂墨染背对着窗户,站在书案边上,一个男人抱着他。
那人一身暗纹红衣,被披散下来的头发遮盖了小半张脸,整个人都带着些风尘仆仆的疲惫感,可那无法掩盖住的艳丽眉眼还是让少年一眼就认出他来。
那个画像中的男人。
少年瞪大了琥珀色的眸子,霎那间,连呼吸都停滞了。
此刻,那个男人,正在看着他,一双狭长的瑞凤眼,似笑非笑的,眼底晕染着淡淡的暗色,衬得脸色比画像上更为苍白。
那人看见了他,却并没有出声,只是依旧搂着穿宝蓝色衣衫的男人,将下巴轻轻放在男人的肩上,与他无言地对视。
......
好生漂亮的一个孩子,之前似乎并未在地君府中见过。
直到窗外的少年错开了自己的眼神,像某种小动物一样悄无声息地转身离去后,禅渊还在心里这样想着。
随即,他便被北堂墨染一把推开。
“少在本君面前惺惺作态,你来地君府究竟要做什么?”北堂墨染低头整理完自己被眼前的男人揉皱的衣襟后,才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又被天界追杀了?”
禅渊被他推开后也不恼,反倒坐到了书案边上,苍白的脸上挂起一副漫不经心的微笑:“天界的人,哪能随便找到我?你瞧瞧你,我不能是想你了来地府看看你么?”
“呵,最好不是这样,”北堂墨染冷笑了一声,也不再看那男人一眼,抬脚走出了书房,“你来这儿有什么目的,本君一点都不关心。可倘若天界的人来了,本君可不会像那个女人一般护着你,定会将你亲手奉上。”
北堂墨染的背影消失在了书房门口,禅渊独自在房中,无言坐了良久。
......
北堂墨染出了书房门,沿着回廊走在庭院中,手里拿着那把水墨折扇,一边走,手指一边轻叩着扇柄,像是心里暗暗思忖着些什么。
走到回廊的拐角处,忽地撞见一抹熟悉的红衣身影。
他从心事中回过神来,看清楚了站在他面前的这人,深不见底的眸子中忽地闪现出一抹惊喜的神情,上前半步,想要抱住眼前的少年。
“羡羡,你回来了….....”
话音戛然而止,伴随着北堂墨染拿着扇子的手空落落的停在半空中。
面前的少年后退了一步,脸上的表情显得十分冷淡。
“地君大人,还请自重。”
这句话宛如一瓢冷水从头而下,顷刻浇灭了北堂墨染心中所有的惊喜与希冀。
地君大人……
北堂墨染在心中重复着这个称呼,一股酸涩感涌上心头,他抬头看向面前的少年。
“羡羡……”
“大人,这地府中可否让我再借住几日?想必大人也知道,北魏皇宫易主,我此刻无家可归,等我寻到去处以后,定会早日离开。”少年看着眼前的人,语气显得礼貌而疏离。
北堂墨染无声地注视着少年的眼睛,片刻,才缓缓道:“我还以为,你回到人间后,会去找言冰云。”
“去南庆?他喝了孟婆汤,已经不记得我了,况且……”少年低了头,“我给他带去的只有不幸,怎能再去拖累他?”
……
这句话说完话,两人在回廊上无言地伫立了良久。
呵,北堂墨染的唇角勾起一丝苦笑。
“是我会错意了,我以为,你回来是因为……”
“因为什么?”少年将眼神移向一边,不去看北堂墨染的脸,“你一直都在骗我,难道我还要对你念念不忘?”
“……”
又是一段无言的沉默。
“羡羡,是染哥哥有错在先,我不求你能原谅我,”北堂墨染说着,轻轻叹了口气,“只是从今往后,你可以把地府当作你的家,想住多久都可以。”
“……如此,阿羡便在这里谢过地君大人了。”少年脸上带着丝嘲弄的笑,却俯下身来,规规矩矩地向眼前的男人行了个礼,转身离去了。
只留那穿宝蓝色衣衫的男人自己,停留在原地,注视着他离去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