柒 旅人

（一）

死亡，是为何物。

窥视人间千年，未尝得一答案。

（二）

死，为结束。

百草之枯，百兽之亡，世之万命皆为此，有生必有死，自生领命，自死而交。

西方苏提有神木，名长青，岁有三千四百七十一年，其腰可为九人环抱，高百丈，然不生花叶。

北方棺岭有异兽，名安鱼，形似蛇，人面鱼尾，不死不灭，喜好静而盘卧，闻者称其数月而未有移动。

长青与安鱼，其寿虽长。长青徒有其名而不生枝叶，虽能长生却失其本格；安鱼安逸，犹如铁石顽物，不知跃动，与死无异，愚蠢至极。

此二者尚未有开始之谈，何谈枯萎消亡。

曾有闻，苏提之南有轩海，轩海之上有浮游若火者，其名幽蛾，草虫共生，朝为草，暮为虫，尾有光，次日消逝。晨曦之初，不见阔海，草原苍茫，气势如虹。皓月当空，天海对镜，万里星火，如泣如诉。

幽蛾短命，却有生息，有始有终。一生虽短，却能极力尽其志向。

......

死，为开始。

天道轮回，万物有常。

相传人亡可转六道，各有高低，殊途同归；妖鬼有命数，或善或恶，得道可羽化登仙。

还有一灵，名曰旅人，不知缘起，不知终结，飘渺无实体，形似白衣书生墨客。不食不寝，游泊世间，玩乐山水。持有一书卷，藏有天地奇闻异录。

旅人得此变化之前，为乡镇书遗。书遗者，为死者描生前琐事，书写其命。

书遗观得千人死相，听得万人追念复述，书有上万事迹，饱览人间事故情愫。

却有一苦恼，观死者甚多，然何为死？

其走观乡间，问三教九流之徒，得百般答案，皆不可满足。

故旅人离乡背职，远游四海。

天之广广，奇物繁多，旅人不厌，愿尽数详记。

西方苏提，见无叶长青；北方棺岭，绘静卧安鱼；奇景轩海，书幽蛾奇闻....

不知何日方寸岁月，返乡复职位，然无人问津。

甚疑，问其邻，邻大惊，仓皇逃窜。

旅人不解，行于乡间，犹烂柯棋人。四里皆为生面，甚觉孤独，终日抑郁游荡。

一日行于后山，见一墓碑，正书旅人之名。

方忆：远游之初，偶染病体，因其为不治之疾，丧命客船中，幸得同乡出资，得以归根安葬。

旅人坐于坟前，久久无言。

几日，间有乡人称，有幽魂者，形似书生，独居于千坟石碑中吟诗作歌。

后聚数人持火探其究竟，无果。

（三）

旅人，即是余。

余欲探求死之千义，不幸崩殂。

偶得机缘，化此灵躯。

如今四海万物已尽收余眼，奇闻要谈皆录余书。本打算就此结束，但是……

旅途中的喜悦，胜过记录时的激动。

平常的自喃，胜过端正的纪文。

……

旅途……还没有结束。

四海之外，天地之外，玄阴之里…

人未踏足之地甚多，却碍于形体人生难以有万里行途，此为旅人之名，此为书遗之职。

启程吧，

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