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茨就这么抱着他,竟然不觉得累,站得足有一刻钟了。
“八少爷,您别累着,还是坐下了吧。”温钥不敢推开孟茨。
“不,我等了足足十年了……”
那更可怕了,温钥进来时是八岁,而今年也才一十八。
“八少爷……”温钥快站不住了。
孟茨松开他,温钥才看见他的眼睛都红了,温钥眼神犹柔,要去擦他的眼泪。
却想到了什么,伸回了手来。
“失敬了,八少爷。”
“不,没事。”孟茨牵起他的手,擦着自己的泪,说:“是阿钥的话,没什么尊卑要说。”温钥低下眸子,不说话。
“八少爷。”屋外又有了声来。
“什么事?”孟茨烦了。
“膳房送了饭菜来了。”茹春说着。
“知道了。”孟茨松开温钥的手,朝凳子那走去,坐了下来,他和平常一般,竟然看不出方才流了泪,拿起本书,说:“进来吧。”温钥便在一旁低头站着。
“是。”茹春端了进来,放在桌子上,要服侍孟茨。
“不必了,你下去吧,我与温钥多年未见,我想与温钥一同吟诗。”孟茨放下了书,对茹春说:“若是老爷、大夫人来找我,你就说我在学诗,知道了吗?”
“是,八少爷。”茹春退下,关了门。
孟茨正要叫温钥过来,门外又有了声响。
“八少爷。”
“茹春呢,我不是说不要来打扰我吗?”
“八少爷,是我。”
孟茨才听出声音,反应过来,对温钥说:“阿钥,你先下去吧,晚上再过来。”
“是。”温钥退下。
温钥瞧见,那也是个他不认识的人。不像个下人,看起来并不是府里的人。孟茨做什么事,与温钥没什么干系,温钥便退去帮茹春做活。
“八少爷。”那男子说:“您安排的事,已经办妥当了。”
“很好。”孟茨点点头,说:“不会被发现吧?”
“会被发现。”
孟茨愕然。
“但绝不会发现,是八少爷做的。”
孟茨松了口气。
“八少爷若是想杀人,不是一句话的事吗?况且他也是您府里买来的,命都是八少爷的,怎么如此藏着掖着。”
孟茨瞪向他。
“小的多问了。”男子道。
“你下去吧。”孟茨摆摆手。
“是。”那男子退下。
孟茨看着那桌上的饭菜,又想着方才的事,是一口也吃不下。推开一边,走到了窗前,推开窗子,顿时风清气爽,孟茨倒觉得不那么心烦了。
天上的鸟儿飞着,自由自在……
孟茨看着。
这时,那鸟竟被石子砸中,倒在了地上,那鸟抽搐着要飞起,孟茨盯着,它没有飞起,奄奄一息而去。
“八少爷。”一个女下人本是跑进院子,看到了孟茨,吓得跪在地上。
“你哪个院的?”孟茨没见过她。
“八少爷恕罪,我是照顾乐咏少爷的,乐咏少爷今儿刚来府里,要玩弹弓,我陪了少爷,谁曾想惊动了八少爷。”那下人跪着磕头。
“乐咏少爷?”
“回八少爷,是大小姐的长子。”
孟茨不认识,但说来也对,孟瞳早已到了嫁人的年纪。孟茨说:“罢了,你也不是故意的,何况是小少爷来玩呢,你走吧。”
“谢八少爷。”那下人拿了鸟,起身退下。
孟茨沉思着。
“八少爷。”
这声打回了他的思绪,他说:“我早说过不要来打扰我,我的话现在已经没有用了吗?”
“八少爷恕罪,是大夫人有了话来。”
孟茨先是一愣,才说:“什么话。”
“大夫人说,管膳房木头的逯和歌离奇死了,说是在查府内嫌疑,请八少爷小心,不要总是出门。”
“我知道了,谢大夫人关心。”
只是没想到这事被发现的那么快。
温钥自然也是听说了这件事,到了晚上还有些闷闷不乐、无精打采。
温钥点了蜡烛,推到了孟茨那,孟茨放下书。
“阿钥这是怎么了?”
“八少爷恕罪,并非有意怠慢。”
“你定是也听了逯和歌受害的事了吧?”
温钥低下眸子,暗伤,说:“回八少爷,我与逯和歌情同兄弟,如今永远分别,自然痛苦。”
这句‘情同兄弟’,让孟茨好生气,孟茨先是似笑非笑,安慰道:“你也不必伤心,人死不可复生,还是过好当下吧。”孟茨又叫温钥过来,温钥走来,孟茨拉着他的手,说:“如今府内不安全,你就在我这歇息吧。”
温钥不解:“八少爷如何不早说,还要早些拿了被褥来打好地铺。”
“不,跟我一起就好了。”
温钥吓,说:“八少爷在说笑了。”
孟茨摇头。
温钥险些晕倒。
孟茨说:“罢了,你去拿了被褥来吧。”
“是……”温钥说着,退了下去。
温钥与逯和歌相遇不过五、六年,怎么就比对孟茨还好得多,孟茨醋意上了来,如今逯和歌死了,温钥竟然还在想着他。孟茨想着,气着,用手拍了桌子。
“八少爷什么吩咐?”外面的下人是听了声响了。
“没事,你们都去歇息吧。”孟茨说:“晚上无论什么事,都不许打搅我。”
“是,八少爷。”
温钥果真抱了被褥来。
“你不怕着了凉?”孟茨见温钥铺着,在桌前单手杵着脸,看着他。
“这都是八少爷的吩咐。”温钥道。
“我可怕着凉了,又要抽筋,又要生病的。”孟茨说。
“那在八少爷榻上多搭些被子?”
“不是睡这地铺吗?”
温钥摇摇头,说:“怎能让八少爷睡地铺,自然是去榻上。”
“那你怎么还在铺呢?”
“不铺,不是八少爷吩咐我睡这吗?”温钥有些不解了。
“我是吩咐你跟我同枕共眠。”
温钥愣着,过晌才摇着头,说:“八少爷不要说笑了……”
“如若你是别人,我肯定要说,你不听主子的话吗?但是你的话,我就要听你的意愿了。”
温钥低着头,不言语。
其实温钥也很在意孟茨,只是很多话,温钥都没有权力去说。面前的,不是简单的孟茨,而是八少爷,是他的主子,他怎么能……
得不到回应,孟茨摆摆手,起身要去榻,说:“那你走吧,我不为难你。”温钥却跪了下来,那跪的有些许响,孟茨去看他。
孟茨只看了一刹,就有些站不住了,走过蹲下去看着温钥。温钥面无表情,他像是已经不怕孟茨了。
孟茨靠近他,他也没有后退。
“你不想走,是吧?”
“不是。”
“我不想命令你,他们是下人,你不是。”
温钥抬头,仍是面无表情。
“他们……他们是下人……”孟茨又说了一遍,有些失落的样子,说:“你不是,我只想把你当做爱人,所以我不命令你,我尊重你的抉择。是怕别人说闲话,你叫我八少爷,我便不说什么,如今这个时候,我向你表态,你一句话不说,你不拒绝,也不告知我,让我好纠结好难过。”
温钥才皱了眉。见孟茨那般看着自己,温钥说:“既然八少爷尊重我的抉择,那对不起了八少爷。”
孟茨更失落了。
“我也喜欢八少爷。”
孟茨瞪大眼睛。
温钥并不是面无表情了,而是眯着眼笑着,他的笑叫孟茨心跳加速,温钥说:“我也喜欢八少爷,八少爷既然不觉得我是下人,我也不再这么拘束对八少爷了。”
“好,好。”孟茨应着。
孟茨等这一天,等了整整十一年。如若遇不到温钥,孟茨也只想随意的活下去,他不学无术,定是做不得家主,应是在孟府,做一辈子少爷,娶了不知谁家的女儿,平平淡淡的过下这一生。但他遇见了温钥,他愿意为他推掉所有,只要能留下温钥,能在温钥身边,他都愿意去做。
“听说大夫人找到是谁害了逯和歌了。”
“啊?是谁啊?”
“是三少爷院内那个哑巴!”
“那个哑巴?他害逯和歌做什么?”
“你忘了,以前他们还吵过架不是?”
“也是。”
偏偏是个哑巴,如何为自己狡辩?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了。
孟茨正写着字,温钥为他研磨,孟茨问:“阿钥,说是害人的人找到了,你要不要去看看?”
“自然是想,只是去不得,可别我也成了嫌疑。”
“我带你去。”孟茨放下毛笔。
温钥皱眉:“这时候过去,未免有点……”
“放心,没有人会怀疑我的。”
“但愿吧。”
孟茨拽着温钥就要走,温钥哎了一声,孟茨回过头,温钥收回手来。温钥说:“出了这个门,我就要叫你八少爷了。”
这定是慕飞尘办的事,慕飞尘便是那日帮孟茨杀害逯和歌的人,是孟府的侍卫。慕飞尘叫一个哑巴认栽还不简单。
“大夫人吩咐不得进,八少爷请回吧。”那看守的下人道:“八少爷若是想审问也没辙,这是个哑巴,写字也写不笼统。”
“那怎么就知道是他做的事呢?”温钥却问了这话。
孟茨皱眉,看向温钥,示意他不要多说。
那下人也不语。
“既然不能进去,那罢了。”孟茨说着,便走了,温钥跟上,他觉得孟茨生气了,不敢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