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皇子哭了,哀家趁势先行退席,抱着孩子,孩子的泪水浸湿了哀家的衣裳,哀家的泪水却被晚风吹散。
小将军站在一条长廊的后头,哀家看见了他,他也看见了哀家。
哀家朝他行礼,行的是大雍朝的礼,小将军的手卧成了拳头。
后来,哥哥托人给哀家递了封信,他说,我族的势力不够抵抗雍朝,让哀家再忍忍,待到他练出精兵南下,让哀家趁势假死回国。
哀家握着信纸,用它凑到了蜡烛上,看着它化作一只蝴蝶飞出皇城。
先帝的身体不大好了,许是日日沉痛着心情吧,前朝大臣们上奏立储,却皆被打了回去。
深宫中没有晴日,连御花园的景致都蒙上了暗色。
大皇子三岁的时候,先帝驾崩。
大雍原本蒸蒸日上的形势一下子岌岌可危起来,天子年幼,养母偏偏是异族人,托孤大臣们摩拳擦掌想要将哀家与新帝隔绝。
年轻的言官被推出来上奏,让哀家陪葬皇陵,于是哀家满足了他愿意追随先帝的意愿。
哀家牵着新帝,踏上长阶,皇宫中的素色还未来得及换下,就染上一层艳丽的血色。
是了,中原人怎会记得哀家的身份,异族人,对于他们仅此而已。但是异族又如何,哀家提着长剑,尔等有异议者,皆如此例!
哥哥带着精兵压在大雍边境,放言哀家若是有任何闪失,便立刻南下攻城。
哀家坐在小皇帝的身边,笑了。
朝堂之下乌压压的官员们议论纷纷,最后阁老出来向着哀家躬身,他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礼部尚书也一同站了出来,哀家记得他,他当年是代替先帝迎回哀家的大雍使者,哀家记得他当年看哀家不屑的眼神,端着天朝上国的架子,将哀家的故国贬到尘埃里。
“太后,”他现在卑微地向哀家磕头,“臣等请太后撰写文书以通我大雍与羌族两国友好关系。”
他倒还知道我族的名字。
哀家坐在上首嗤笑一声,当初啊,他一口一个蛮夷,蛮人叫着,如今倒是骨头软。
礼部尚书跪在地上,哀家不叫起,他也不起,大有长跪不起的架势。
可是哀家会在意这些吗?哀家把小皇帝抱在身上,起身进了后殿,让人传话皇帝身子不适,退朝罢。
哀家隔着屏风,看着礼部尚书一人跪在大殿里,友好关系,呵,怎么可能。大雍对我族的打压可还少?
哥哥来了信件,意图进攻中原。
哀家烧了信纸,这次却把灰尘拢到罩子里,新帝坐在榻上玩着杯盖,咿咿呀呀地自言自语。
看呐,一个王朝的衰弱,既要有强敌,也要有内患,哀家培养出一个昏君怎样?生于盛世,死于安乐,如此,哀家自觉也算对得起这个孩子了。
慈宁宫不及关雎宫有阳光,冷的厉害,跟着哀家陪嫁过来的侍女也只剩下了一个阿娅,她笑着对哀家说,以后出去围猎,可就没有人会限制我们了。
哀家摸着她的头,笑着问她,“想不想和哀家回到大漠。”她冲着哀家笑了,哀家看见她眼底的渴望。
于是哀家替皇帝下了圣旨,让羌族大将军代替哥哥献上新帝的登基礼。
一份能够吞掉大半个雍朝的贺礼,将由我哥哥亲自奉上。
大将军来朝,哀家坐在高台之上,这一次,我们没有回避彼此,他向着哀家行了羌族的礼节,哀家笑着让他起身。
礼部尚书气白了脸,人人都知道哀家再打着什么主意。
可惜啊,先帝早逝,皇帝年幼,都没有来得及把控住军队,八十万的大军散在国内犹如一盘散沙,连像样的抵抗都没有组织地起来。
朝廷乱了,阁老冲进来挟着小皇帝打算避祸到江南,哀家端坐在寝宫里面,看着新帝哭着喊母后,阁老的亲卫们拔出剑直指哀家命脉。
乱吧,乱吧,哀家望见大将军踏进殿内,一箭射杀了指着哀家的人,他的盔甲上面沾了血,他弯下腰抱住哀家。
“小公主,回家了。”